第19章 對策(1 / 2)
日漸西沉,餘溫卻依然讓人感到悶熱。初喜累得滿頭細汗,正打算坐下歇歇,反正娘子還未醒。
然而,偷懶的心思剛起,她就被娘子異乎尋常的聲音嚇得左腳絆住了右腳,差點摔倒。
她心虛又緊張地調整步伐,跑到岑靜昭麵前,「怎麼了娘子?有什麼吩咐嗎?還是哪裡不舒服?」
「你平時忙不過來的時候,都怎麼辦?」
初喜一聽,心中忍不住歡喜——難道這是娘子發了善心,要給她漲月銀?
她立即造作地說:「娘子,奴婢一點都不覺得累,再多的活奴婢都能忙得過來!這都是奴婢的本分!」
岑靜昭默默看了她一眼,心知這丫頭又想岔了,但還有正事要問,隻好耐住性子。
「好好說話,問你什麼就答什麼。」
初喜諂媚失敗,垂頭喪氣地站好,幽幽道:「不怎麼辦。就是撿緊迫的事先做,不緊迫的事後做。重要的事自己做,不重要的事勞煩別人幫幫忙。」
她想了想,覺得有必要為自己挽尊,連忙乾巴巴地解釋:「也不是什麼事都勞煩別人,她們也有自己的事,就是跑個腿什麼的,可以讓她們順便幫一下。」
是了!就是這樣!
緊迫的事先做,重要的事自己做,其餘的都可以交給別人來做。
攻敵精銳有羅蓋和徐十五,其它配合的事交給別人做就好了,而這些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事不宜遲,岑靜昭立刻快步去了大長公主的院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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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長公主的臥房外間,岑靜昭行過禮,本想坐在平日裡坐慣了的小圓凳上,大長公主卻一揮手,讓她坐在了桌邊的高椅上。
岑靜昭依言坐下,兩人相對而坐,頗有幾分勢均力敵的意味。
「有事同外祖母商量便慢慢說。」大長公主似乎預感到了什麼,「不過,我可不一定答應。」
岑靜昭毫不怯懦,緩緩說出了自己攻打南越笠城的建議。
大長公主聽過之後久久沉默,但岑靜昭並不著急,對於此事,她雖沒有十足的把握,但她知道外祖母既能揆情審勢,就能輕易判斷利弊,做出正確的選擇。
果然,大長公主沉聲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讓我府裡的人去幫著羅蓋攻打笠城?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同意你這大膽的想法?」
「因為外祖母要回仕焦了。」
岑靜昭不卑不亢,聲音甚至比大長公主還要沉穩。
「在濟州,外祖母可以有私兵,但在仕焦,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絕不可以。而濟州之亂過後,大長公主府的部曲數量已經暴露在皇帝麵前了。這件事是昭兒冒失了,如今昭兒也想彌補。」
大長公主哼了一聲,卻未見有多生氣。
「這就是你的彌補方式?」
「沒錯,既然這些私兵帶不走,不如讓他們掙個軍功,如此也算是過了明路,今後無論做什麼都無需遮掩,甚至可以在軍中拚出一個錦繡前程。」
大長公主盯著眼前的小姑娘默然片刻,突然問:「可你所求,不僅是那些部曲吧?」
她問得直白,岑靜昭也不偽飾,坦誠地點了點頭。
「是,昭兒還想借帳內府的人,還有府上得用的下人。這些都是外祖母不能全部帶走的,不如借給昭兒一用。」
大長公主被氣笑了,「你這是算計到外祖母頭上了?把我的家底都扌莫清了!」
岑靜昭知道外祖母並非真的生氣,笑著給老人家倒了杯茶。
「昭兒也是別無他法。要說會算計,陛下才是全天下最會算計的人。讓羅蓋那一百七十八人去攻下笠城,這麼響的算盤,昭兒可是第一次見。」
「罷了罷了!」大長公主連忙打斷她,「我若是再不同意,你不知還要說什麼胡話連累我。」
岑靜昭適可而止,立時閉上了嘴,老老實實地坐直了身子,這副乖覺的模樣,讓大長公主連氣都氣不起來了。
「大長公主府在冊屬官共三百六十七人,其中邑司十九人,帳內府三百四十八人,我要帶走一百五十人。府上和莊子商鋪上的下人約四百,其中得用的約八十人,我要帶走。還有不在冊的部曲四百人,這些人我不帶走,但要留下一半保護你長姐。」
大長公主坦盪直接地交出了自己的底細,說完,她喝了口茶,輕嘆一聲。
「別人家的女子都是出嫁之後從娘家東挖西湊貼補婆家,你可倒好,還未出嫁,就已經開始算計外祖母的家底了。」
岑靜昭的腦子裡閃動著那一串串數字,並不在意外祖母的打趣。她飛快算出結果,激動地站了起來。
「多謝外祖母!如此多了四五百人,羅蓋此戰又多了幾分把握。我這就去將此事告知徐將軍。」
「等等。」大長公主放下茶盞,「為何是四五百人?明明還剩下七百餘人。」
「這七百人中,有人需要留下照顧長姐,有人不能行軍作戰,能有四五百人參戰,已是不易。」
岑靜昭俯身鄭重行禮,「無論此戰結果如何,昭兒都替羅蓋、替南疆百姓多謝外祖母。」
大長公主贊許地點了點頭,但還是潑了她一盆冷水。
「我的人可以交給你用,但我不會逼迫他們,他們願不願意上戰場,要看你的本事。不是每個人都講家國大義、舍生忘死的。而且,就算加上這四五百人,想要攻下一座城池,也幾乎沒有可能。」
岑靜昭頷首,眼神冷靜卻堅定。
「昭兒明白。隻是雖然昭兒從未上過戰場,但昭兒相信徐將軍和羅蓋,他們都是一路真刀真槍走過來的人,我相信他們一定會有辦法。」
說罷,岑靜昭轉身離開了,她要盡早知會徐十五,早一刻準備,就多一分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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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瑞國公的身子每況愈下,三日後,肅嘉大長公主一行人便匆匆啟程前往仕焦。
臨行前,徐十五特意趕來送岑靜昭。
兩人並肩走在介葵城外稀疏的林間,周圍的樹乾上還能分辨出刀劍之痕,那是胡刺史被殺當晚留下的。
城內的百姓安穩合樂,隻有城外的這些草木還記著當日的驚險。
人非健忘,隻是人會做出選擇,刻意回避危險和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