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遺孤(1 / 2)
皇帝對岑靜昭的表現頗為滿意,簡單說了自己得到的西疆奏報。
岑靜昭聽過後沉思半晌,問:「所以,徐將軍是察覺到了南越和西疆格國舊部勾連,所以才親自追蹤到西疆?」
「不錯,十五在一個多月前巡防的時候發現的,他是南疆人,對越人有獨特的分辨方法,他本是擔心越人混入南疆,會在此生事,卻沒想到那一小隊人直奔西疆。他曾在西疆駐守,也和格國舊部打過交道,便親自去了。」
聽到徐十五的消息,岑靜昭暫且能夠放心了,但事關重大,牽涉到了越國和已經覆滅的格國,她暫時不能同楚窈思說實話。
「那不知徐將軍可傳回什麼有用的信息了?」
「隻是說西疆聚集了不少從前逃竄的格國舊部,但無法確定有多少人,也無法將其一網打盡。」
岑靜昭想了想,再次跪地叩首,「臣女有一計,或可解此危局,但請陛下先恕臣女泄密、不敬和僭越之罪。」
皇帝嗤笑,「這麼多罪名,是生怕朕不罰你嗎?」
岑靜昭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萬人之上的天子,字字鏗鏘道:「臣女是一枚活棋,還有大用處。」
———
翌日,岑靜昭照常在雅瑜館裡授課。
因為祺和公主將要遠嫁,已經不再繼續聽學了,她的伴讀也各自回家了,其中就包括常枝,據說家中也已經開始為這位才女說親了。
看著一下子空出的三個座位,朝夕相處的女孩子們難免物傷其類,學問再好又如何?最後還是要被像貨物一樣賣出去。
樂間郡主年紀最小,性子活潑,總是忍不住和自己的伴讀沈棠悄悄說話。
「阿棠,今日岑先生看起來有些疲憊,是不是也在為祺和公主難過啊?」
沈棠用書本做遮擋,偷偷看向岑靜昭,發現她不僅臉色泛白,連唇色都透著不正常的灰白。
沈棠悄聲說:「或許是病了吧?岑先生的身子一直不太好,去年冬天不是還讓太醫調理了許久嘛!」
「可當時不是治好了嗎?難道那太醫是個庸醫?沒給岑先生治好?」
樂間郡主有些生氣,雖然一開始她和大家一樣,都不喜歡這個年紀輕輕的女師,但慢慢大家才發現,岑先生和從前她們接觸過的夫子一點都不一樣,她不拘一格、聰慧非常,講得都是她們從前不知道的故事,沒聽過的道理,慢慢她也喜歡上了這個隻比她年長四歲的小師父。
所以,一猜想小師父被庸醫騙了,她頓時氣得想拔了那庸醫的胡子!
她一生氣,聲音不可控地大了一些,眾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她。
岑靜昭負手而立,看向樂間郡主,「郡主是有什麼疑問嗎?」
樂間立刻心虛搖頭,「沒有沒有!先生請繼續!」
「那好,既然郡主沒有疑問,就請為大家解答一下,方才我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我不知……」
「交頭接耳,不思進取,罰抄——」
話音未落,隻見岑靜昭手中的書本滑落,隨即整個人也跟著倒了下去。
大家都愣住了,誰也沒見過這樣的架勢,還是一旁伺候的宮女手疾眼快,立刻把人扶了起來,送到了側殿,又立刻請了太醫。
然而,此刻的太醫院已經亂成一團,因為皇帝也幾乎在同時暈倒了。
一聽岑先生也暈了,曾為她調理身體的叢太醫連忙背著藥箱去了雅瑜館。
雖然叢太醫的醫術算不得最頂尖,但他年長資歷高,在宮裡的地位非比尋常,他遣散了所有人,室內隻留下他和昏迷著的岑靜昭。
不到半炷香的工夫,叢太醫麵色沉沉地走出來,吩咐隨行內官:「封雅瑜館,不許一人出去,岑先生的了疫病。」
小女娘們原本都守在外麵,她們還打趣樂間郡主,說是她把岑先生氣病了。
一聽這話,原本還在說笑的小娘子都臉色煞白,有幾個膽子小的直接大哭起來,畢竟沒有人不怕疫病的。
叢太醫被吵得心煩,語氣不善道:「別哭,哭傷肝肺,更易邪氣入體。讓你們留在這裡,是以防萬一,並不是說你們一定得病了。我會讓人通知你們家裡人,叫他們安心。」
說罷,叢太醫大步離開了。
同時,皇帝的寢宮仁吾殿和日常會見大臣的隆和殿也被封了,因為皇帝和嶽總管也被查出得了疫病。
據太醫院的新貴狄太醫和德高望重的叢太醫一同商議分析,疫病應該始於隆和殿的一名小內侍,昨日岑靜昭奉召前去隆和殿匯報諸位宗室女的課業,不巧和皇帝一同染上了疫病。
好在疫病發現得早,沒有擴散開來,宮中隻有幾人染病,但不幸的是,一國之君就在其中。
皇帝下令,命翊王暫理國事,甚至將玉璽都交給了他,已有托付江山之意。一時間,朝野人心惶惶。
而一向謙和的翊王卻一反常態,因為一樁小事在乾鑒殿對柳光祿大人發難,當著百官的麵下了他的麵子。
眾位朝臣後知後覺想起,翊王的生父櫟王,當年正是一直被柳家針對,甚至他生母孱弱多病,也是因為當初柳貴妃在宮裡的百般刁難。
看來這是要秋後算帳了。
大家的心中都有盤算,柳從衛自然也有。
他被一個小輩斥責,在家思過,正好讓他好好想想今後的路該如何走。
他和皇帝相交於微時,有以誠相待的過去,但如今翊王勢大,他和翊王非但沒有情義,柳家還在某種程度上算是翊王的仇人。
眼下翊王還未登基,便已對他心懷敵意,若是讓翊王登上大寶,他還能活嗎?
可是如今除了翊王,宗室裡隻有皇帝最小的弟弟澤王血緣最近,偏偏澤王是個不思進取、隻圖安樂的人,連女兒的封號都親自向陛下請了「樂間」二字,隻求遊樂人間。
這樣的人就算他想扶持成傀儡,天下人同意嗎?翊王本就賢名在外,又因為南疆的事名聲大長,誰能與他抗衡呢?
真正的決斷往往隻在一念之間,因為人們在猶豫的時候,心底已經有了答案。
對於柳從衛來說,隻有一條路可走,這是他留存了十一年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