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煙起-「養狼」（1 / 2）
餘歷764年。
邊西都護府來了位新的將軍。
身世迷離，似乎是憑空出現般，被餘帝欽點，坐上了那個位置，這府中，這軍中似乎也遵守著某種沒有書麵上的規矩，就是很少談，或者是幾乎不談「他」的事。
「他」上位時，沒有大陣杖，就這麼悄悄地換上去了，以至於他們都不知自個兒頭早去了。
禦司，餘國軍事機構，分北廠和西廠，北廠處首都靈華，西廠處龍口關。
西廠也稱邊西都護府。
若是北廠某些高層，聽到西廠換主兒，臉上定有些怪色，至於是為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唯一知道的，便是他的名字，李銜蟬。
「李將軍上位之後，不久，便迎來了外族一次有預謀的入侵，但畢竟都是些粗鄙之輩，也說不上什麼預謀，就是屯了大量的兵，一股腦的直沖。」
「都是些生活在大漠的精種、大漠造就了他們堅韌的體魄，也控製了他們的數量，他們隻有生存的本能，環境惡劣，根本沒有時間在思想上的功夫，所以他們的攻擊方式尤為簡單粗暴，但配合如群狼般默契，那是他們在生存中的本領。」
「我們在他們魁梧身軀下，就像小貓，嬌小玲瓏的小貓，在平常，需要搭上四五條小貓的命才能搬倒一頭惡狼，何況那日是一群鬥誌昂揚的狼。」
「在這傖促的應戰中，戰線一潰千裡」
「我們都是狸貓經不起惡狼的一口尖牙，那時我們，軍中大部人終於看見了李將軍的麵貌，在長煙堡上，我們最後一道防線上，李將軍守在那，身著閒服，未著兵甲，可看起來是那樣雲淡風輕。一把長刀插在外壁上，將軍就輕輕地站在上麵。」
「漠視著『狼群』從天際奔來，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
「暗藏著猛虎。」
「隻身一人，強扭戰局，軍心所向。」
「那把刀就叫：纖雲。」
「起初，我們也笑道，這名字怎麼取得這麼小氣，遠遠沒有將軍大氣風範，可又想起麵對那些牲畜時的情景，沒有多餘的動作，那樣乾淨，利落，每一刀斬的，都足夠令敵人倒下，有種痛快的美感。」
「令我們這些糙漢都不禁唏噓。」
在一口水井旁，一位少年正聽著一位老人講著自己當兵的那些年。
依現在來說，那所謂的將軍早已不是新將軍了。據老人所說的那件事早已過了近十餘年了，時境過遷，早已沒有人記著，念著這件事了，老人也是偶然間忽地想起來，是對於這少年的突然詢問。
那位將軍有著更輝煌的事跡，不過都耳熟能詳的了，屬於畫在走馬燈上，與傳說人物事跡共同被人欣賞的存在。
李銜蟬的存在，令邊境獲得長年的安穩。
他是隻妖。所以五十年來，都沒有衰老的痕跡。
餘國人與妖共存，所以有妖也不奇怪，但數量且占少數，又且這些妖都居於山林，很少出來當官的，讓這麼一尊「大佛」出山是極為少見，不知餘帝開出了怎樣的條件。
少年拎著個木桶與老人共排著隊打水。
少年身上的衣著分外的乾淨，想是剛換上不久的新衣裳，塞外的黃沙並沒有讓這個少年的臉變地粗糙，竟然出奇的顯著江南的水靈清秀。
「知道為什麼他們會不斷地進犯嗎？」
「不知道。」少年搖搖頭。
「這是我當兵許多年，在各種人中得知的，據說在很久很久之前，眾多偉大的龍祗還沒有沉睡。它們創造著這個世界的一切，思想與物質，現在的鍾山界，就是它們荒淫的生殖場，嗬，那就是我們所說生命起源。」
「之後啊，不知道怎地，出現了四座大山，分別生落在如今鍾山界東、南、西、北最極端，這大山每隔六更發出如鍾聲般的轟鳴，這便是鍾山界名稱的由來，那四座鍾山出現後，龍祇因出於某種原因都陷入了沉睡。」
「然後，鍾山中走出了比龍祇所誕下的子嗣更險惡的生物，大部分種族在其中滅絕，原生種族被迫遷徒，最終形成大漠之外族，南淵之下族，蒼穹之上族的格局。互不聯係，在自己一方天地默默生存，那些生物似乎不能離開鍾山太遠，也便安全了。」
「鍾山中，還殘留著些弱小的種族，奇跡般地活了下來，後稱鍾山之內族。」
「如今，隨著時間推移，鍾山的危脅日益減弱，大漠之外族也便開始想起這塊地方了，鍾山界擁有最適宜生存的環境，殘存著大量未被發掘的龍跡，南淵之下族也在不斷派人偷潛入境，尋找龍之遺贈。」
「好在，騷撓的多是些靠近鍾山界，成不了大氣候的種族，若是大漠的盡頭，如海般的湖泊『赤渝』或是南淵的深峽中走出來的種族，那就是另當別論了，不可能有現在餘國的平安盛世。」
少年微皺著眉，有些奇怪地看著依舊在吐著沫星子的老人，少年對老人所說的世界過去之事還是大為震驚，但這些委實不像是…當兵的能知道的，少年顯然對他的說辭保持懷疑。
回頭望望後邊排隊的人，都是些婦女，用著本地方言嘮著家常，沒有注意到他們倆說什麼。
老人的語氣中，有著對龍祇輕微的蔑視，全國極為崇拜龍祇，它們是這個世界唯一神，其他地區也一樣。老人的話已經有些大不敬了，若被其他人聽到是要沉塘的。
「聽說李銜蟬在驅趕外族的時候，收留了兩個孩子」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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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我作甚？」亭子中響起慵懶聲。
少年跪在地上不語，埋頭伏首，一陣風忽地吹了過來，吹在池麵上起了陣陣漣漪；吹在岸邊欄杆上，垂釣細絲晃了晃；吹在少年前麵的屏風上，隱約可見一個身影。
「說…」語氣不鹹不淡。
少年一陣猶豫，「久仰李將軍大名，乞求將軍收我為徒！」
「收你為徒？我能教你什麼？你又為著什麼？」那人笑道似是被逗樂了。
「你很強。」
屏裡人大笑起來，笑得魚竿都握不住。「…就因為我很強？比我厲害的多的去了。」
「現在是我唯一能接近的了，唯一能乞求的」
少年沒有因為那人的笑而要有惱意，反而是分外地認真嚴肅，屏裡人鼻子動了動，一皺眉，隨後淡淡通：「那你為著什麼？」
「我要上戰場，復仇…」少年幾乎是用顫抖的嗓音念出，屏裡人眉頭皺得更厲害了，復仇？這句話如同一柄長劍，直刺剌地刺在腳跟前，肆無忌憚地展現充滿鮮血的劍身。
從那句話中聞到極其厚重的血腥味。
屏裡人忽然想起幾天前與少年相見的那一幕。
一片廢墟裡，一陣火光裡，兩個孩子靠著斷牆，四麵皆是熾熱的火舌，那名少年緊緊地抱著懷裡另外一名稱之為宋儀的少年。
他騎著馬，帶著兵，踏進這片村莊，被大漠外族洗劫中的村莊。
他騎在馬上，與少年遠遠地對視。
少年的眼中，沒有得到希望、救援的激動與欣喜。
那是一雙如同孤狼般的眼睛，逼到了絕境，時刻準備赴命撕殺。絕望與鬥誌並存，那雙眼睛映著火光，隨著火焰扭動一閃一閃的。
跨下的馬，不安地噴著鼻息。
幻覺嗎？他的手指，在魚竿上來回摩挲，隨後起身，將魚竿扔在地上，掀起屏風，來到少年近前。
「起來吧。」他道。
少年抬起頭，看到他，愣了愣。
這將軍是隻妖，竟是隻貓妖，還是隻白生生的貓妖。
那雙大大的如同藍寶石般的貓瞳靜靜地注視著自己，不禁有些心裡發麻，當時這位將軍身穿軍甲，根本看不見是妖。何況是隻和人身子相差無幾的貓妖。
藍寶石樣的貓瞳，帶著股少年的靈動之感，最是動煞人心，可是這位將車的年紀早過幾甲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