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東湖（1 / 2）
月光灑滿大地，但月亮隻有一個。
淩晨的冷風披著月光，拘謹地穿過黑暗，吹得東湖小區的綠化帶瑟瑟發抖，發出簌簌的響。
東湖是一片很大的湖，小區依湖而建，因而得名。
龐大的別墅群眾星拱月般靠著秀美的內陸湖，兩者之間夾著望不到邊的綠景。
湖心有一小島，背靠東岸大山，山間常年有薄霧彌漫。
島上栽有一顆不知年歲的老榕樹，榕樹周圍的草地上綴滿了大片不知名的花草。
小島四季如春，雲霧繚繞，美景勝似仙境。
有這樣堪比旅遊勝地的綺麗景色依襯，房價自是高居不下。
按臨川市本地人說法，這個地方就算富人區了。
小區的居民大都非富即貴，鄰裡之間打交道向來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就得罪了哪位大人物。
即便是在寸土寸金的聯邦首府也難找出幾個能與其媲美的住處。
美中不足的是，東湖小區雖自圈一湖，卻與臨川市中心相隔甚遠，再加上屢屢突破的房價著實有些不著邊際。
所以整個小區的實際入住率不過百分之三四十。
每兩棟相鄰的別墅間除了各家院子自帶的牆，還均勻地隔著一排金黃的銀杏樹。
東湖上冷冷的風吹啊吹。
飄落的銀杏葉悄無聲息地拂過一扇玻璃窗口，輕輕地落在了旁邊的窗台上。
房間裡沒開燈，月光直勾勾的透過窗戶，照在了一個圓圓的小腦袋上。
在月光的照耀下，可以清晰地看清房間裡的光景，一個卷發小男孩正躡手躡腳地從床上爬了下來。
他吃力地搬來一把木頭小板凳，熟練地踩著板凳爬上了飄窗。
「呼——」
小男孩努力地把頭探出房間，深吸了一口氣，準備好好享受窗外清新的空氣，卻猝不及防地被意料之外的冷風凍得一激靈。
盡管被凍的瑟瑟發抖，小家夥依然舍不得縮回房裡去，於是就隻能縮著腦袋在肉嘟嘟的小手上呼點熱氣，然後使勁地搓了搓自己圓滾滾的小臉。
小家夥想抬頭看看月亮，卻意外發現了自己呼出的熱氣在清冷的空氣中逐漸化為了漫天飛舞的霧水，那一雙大眼睛便突然亮了起來。
他迫不及待地又呼出了一口熱氣，然後梗著脖子緊緊盯著那些在空氣中向遠方自由奔跑的小水珠，直到消失在黑暗裡，又幻想著他們去到了神秘的世界。
一時間看得入了迷。
滴答滴。
淩晨三點。
床頭的小鬧鍾不知疲倦地走著。
小男孩睜著大大的眼睛，目光穿過窗外千篇一律的銀杏葉，盡力看向了那片赫赫有名的東湖。
那片躲在霧蒙蒙的黑暗裡根本看不真切的神秘湖心島總是令他心神向往。
夜空昏暗，景色依然。
卷卷的頭發一晃一晃的，在月光的照耀下亮閃閃的，小男孩揉了揉發酸的眼睛，百無聊賴地嘟了嘟嘴。
耳邊突然傳來輕輕的開窗聲。
小家夥立刻精神一振，大眼睛滋溜溜一轉，靈活地扭過了頭。
隻是瞧了一眼，那雙亮晶晶的大眼睛便一下子瞪的滾圓。
小男孩反復揉了揉揉自己的大眼睛，直至眼角通紅才真的意識到對麵的窗台邊上竟然坐著一個人。
是一個身形消瘦的少年，半躺在飄窗上斜倚著欄杆望向遠方，如濃墨勾勒的眉目上還蒙著一層淡淡的月光，隻帶了一半的耳機線垂盪在半空中來回擺動。
小男孩興奮地看向隔壁的那扇窗，看向那個看起來有些虛幻的瘦削身影。
好奇包裹住了孤獨的稚嫩靈魂。
小家夥鼓起勇氣，咽了口口水，好像下定了天大的決心，接著握緊那雙肉嘟嘟的小拳頭試探著敲了敲身前的玻璃窗。
輕脆的撞擊聲在寂靜的夜晚裡顯得如此突兀。
「咚咚咚…」
………
沈遼習慣在失眠以後躺在窗邊透氣，他喜歡這種沉默放空的感覺，落地窗開闊的視野足夠支撐他的意識隨風飄盪，淡淡的月光不算暗，也不太亮。
他像往常一樣隻帶著一個耳機，聽著隨機播放的歌，完全沒有想到相隔不遠處會有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
「咚咚咚」
沈遼被突如其來的玻璃敲打聲嚇了一跳。
「咚咚咚」
笨拙的敲打玻璃的聲音依然斷斷續續地響著。
沈遼皺了皺眉，有些僵硬的直起了身子，目光順著聲音看向了窗外。
目光的那頭也是目光。
沈遼有些驚訝，原先因為被打擾而產生的一絲不悅也隨之煙消雲散。
是個一臉認真的小男孩，大大的眼睛嵌在粉雕玉琢的可愛臉蛋上，再配上一頭略微發粽的小卷毛，讓人根本討厭不起來。
小男孩嘟著嘴，這讓本就有點嬰兒肥的臉蛋看起來更加圓潤，亮晶晶的大眼睛一閃一閃的。
沈遼微微一怔，沒來由得被那雙眼裡的清澈和透明所震撼。
那樣的乾淨讓他有些自慚形穢。
他挑了挑眉，習慣性地扌莫了扌莫左手上的鐲子，好像想起了些什麼，深藏在眼底的麻木和痛苦似乎又深了一寸。
回過神來，沈遼盡可能地對那個男孩抱以一個和善的微笑，好不去破壞這份難得的相遇。
英俊少年的微笑似乎並沒有讓彼此間的關係拉近一些，看上去有些沉默寡言的少年顯然沒有主動開口的想法，兩人相顧無言。
或許是對另一個同樣在深夜裡遊盪的靈魂戀戀不舍，小男孩在無數次矛盾糾結後還是選擇鼓起勇氣主動打破僵局。
沈遼至今都還記得那晚上，男孩的聲音不大，在冷風中顯得格外青澀稚嫩，但是清清楚楚地刻在月光裡。
「小哥哥，你也在等媽媽回家嗎。」
喊出這句話後的小男孩這才看到了對方發自內心的笑容，看到了那張英俊非凡卻始終愁雲密布的臉上難得可以見到的和煦笑容。
小男孩終於在心底鬆了口氣，仿佛卸去了全身的壓力，笑容又重新掛在了臉上，大眼睛眨巴眨巴，忽閃忽閃的，像同時天上的星星。
杏葉不知秋去，遇風尚有聲留。
這是小男孩搬到東湖小區後度過的第二個夜晚，他很開心，因為他認識了一個和他一樣不愛睡覺的小哥哥。
雖然這個小哥哥怪怪的，一到晚上就不愛說話。
而沈遼卻根本沒有想到，在那樣一個平平無奇的夜晚，會有一雙如此清澈的眼睛突然照進了他的世界。
那一夜，男孩七歲，少年十五。
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
地星歷2099年秋。
滴答。
時針指向數字五。
陽光逐漸掙脫烏雲的束縛，點亮了東半邊天空。光芒的一角躍上了地平線，無數光劍刺透陰雲。
這個時候的世界，是隻屬於少部分人的。
天空逐漸被溫暖的金色占領，大勢已去的陰冷濃雲逐漸被逼退、四散，然後化為了薄薄的彩色雲霧，似諂媚般環繞在陽光周圍。
隻要天氣適宜，類似的綺麗風光就會在清晨湧現，隻可惜大多數習慣睡到早午的人究其一生都會遺憾錯過。
走出東湖小區，是西弗路，路口上的早餐店已經叮叮當當地開了門。
店主是對中年夫妻，看上去老實本分的男人身材短小壯實。大多時候都躲在灶台後，一言不發地揉搓著案板上的麵粉團。
頭戴花布，月要係圍裙的婦人則是負責將各式麵粉團放入油鍋、烤爐。
剛開門的第一位顧客是剛結束夜班的保安，搓著手嗬著氣，拖著一身的疲憊邁進了店門。
「還是老樣子。」
男子一看就是常客，店家沒有過多詢問，不多時就在木質的小桌子上擺上了大餅油條。
這家店的招牌是大餅油條，也正是男子常吃的。
男子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大口噴香的油條，一抬頭正好看見月要係圍裙的婦人弓著月要正在鍋裡盛噴香的豆腐腦。
「今天不喝豆腐腦了，喝豆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