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圖窮匕見（1 / 2）
黃底黑紋道袍的林老道士，恰到好處也跟了過來。
可是沒了以往笑臉，神色凝重的看著秦故臨，語氣起伏說道：「殿下，此行莫不是有何事？不妨直說。」
一手摩挲聽雪刀的秦故臨抬頭，饒有興趣說道：「咋了老林？」
老道士語氣起伏道：「我見殿下此行急迫，便為殿下算了一卦，掛相為困卦，上卦為兌，下卦為坎，陽處陰下，剛為柔掩，處於困乏之地。」
秦故臨灑然笑道：「如澤無水，君子以致命遂誌。」
老道士見年輕藩王還笑得出來，跺腳著急道：「殿下啊，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需要小心再小心。依我看，殿下就在這點蒼宗委屈住上一段時日，避避風頭。」
茅山派老道不需要秦故臨的任何信息，就能算出這一卦，足見其卜卦之才能，那這一卦的結果，大概是跑不離了。
秦故臨否定道：「不是我不想，要是躲起來就沒事，我乾脆就讓二十萬楚兵圍著我更安全。這個問題是上一輩人留給我的，和其他人無關，解鈴還需係鈴人，別人也幫不上忙。我必須要自己解決，退一步說，老林你算卦這麼厲害，你肯定也知道，這種事情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不過是早晚的事。」
真名為林根寶的老道士嘆了口氣，神色擔憂道：「殿下於下，治理有方百姓得福，厚待軍卒仁心寬厚，這為有義；殿下於上，殺右賢王揚我朝威，北抗匈奴建功碩果，這為有忠；殿下於己，得王在其位謀其職，一統兩廣分裂勢力，這為有為。忠義有為的人，怎麼能算出死局困卦呢？」
秦故臨苦中作樂，調侃說道：「你這話就好像說那些一到災年鬧飢荒，食不夠分，水不及飲，餓死病死的，都是心地善良，不願偷搶的好人。反而活下來的都是不擇手段，心狠手辣之輩。」
一聞此言，連同白浮孟都有些動容。
林根寶嘆息道：「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站起身來，拿起聽雪練著滾刀的楚王聞言大笑，說道：「老林啊，你這話算是說對了，我估扌莫著我要能活著回來，你說的這個忠字我就非丟掉不可。否則恐怕是一點生機都沒有，可要真是那不忠之人，可不就成禍害了。」
白浮孟都罕見有些怒意：「自古皇家最無情。」
秦故臨還是嬉皮笑臉，丟出聽雪在空中轉了一個圈回到手上，說道：「能活個一千年，當個禍害也不是不行。」
按照林根寶所言，秦故臨的命格要麼就是姓陳，要麼就是死在陳家手上。怪不得當初自己一開始便是胎死腹中的結局，前幾日看見了陳慶之許久不見的鷹隼，信上說自己出生的時候，欽天監觀天象是雙星伴月的大凶之兆。其實真說下來，自己一個大山深處的野孩子，怎麼可能威脅得到整個中原之主的陳家，可是歷代帝王家皆是如此，莫說你是外人，就是兄弟相殘，父子相殺也屢見不鮮。
遠的不去說，就說當今陳家，當年先帝駕崩，上演了一出八子奪嫡的禍亂。
秦故臨冷笑，那個夜晚定是血流成河，兄弟撕破臉，你死我活的荒誕場麵。
寧錯殺一千不放過一個，更何況自己是最有可能的那一個。
自己那個神通廣大的爹一定猜到了這一點，於是讓陳家相信了自己不是「禍害」，而是興國之才。他在賭，賭自己有沒有繼承他的天賦根骨，來印證他撒下的謊言，就是不知他如何騙過去的。
天子就是天，自己老爹這一出，可算得上是瞞天過海了。
那自己之前一直想不通的那個問題也就跟著水落石出，隨著梅花內衛查明那股龍氣是被自己所奪，那這個謊言也就不攻自破，自己就是那個除了陳家以外的天命，也就是「禍害」。
陳家正是換代的時期，需要砍掉那些冒尖的逆骨，如今剔骨修肉的事情，已經辦的七七八八。自己這把陳家的刀，不管再怎麼鋒利，沒了目標，自然也沒了用處。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想到這秦故臨沒有太多憤懣之情，平心而論，陳正德算得上是一個好君王，開大運河，吸納各地前朝遺民，減輕賦稅，少了很多捕風捉影的文字獄。幾個有機會名垂青史的臣子，也是陳正德的禦人術高明，獨具慧眼才得以大施拳腳。
千裡馬無伯樂，不過就隻能乾些挑擔承重的體力活。
自己的身世太過特殊，才和這個基本挑不出毛病的天子走到了對立麵。
這種事情談不上誰對誰錯，也不是非黑即白，真要說，不過就是各憑手段，看看誰的拳頭大而已，現在自己也看開了。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因為自己的事，讓點蒼宗的兩個扛鼎人物對帝王家頗有微詞，不太合適，秦故臨開口，打破沉默道：「老林，要是我能活著回來，你可算立下頭等功了。我給你搞個寶誥，啥啥真君，天尊的，聽著就氣派，你也不用偷扌莫下山打水了，揚眉吐氣。」
林根寶擺手道：「使不得使不得，點蒼宗向來不吃皇家飯。」
秦故臨孩子氣問道：「我的飯你吃不吃？」
林根寶雙手籠袖嘿嘿一笑。
秦故臨眼珠滴流轉，咧嘴一笑，走上前拍了拍老道士的肩膀說道：「這樣吧，老林，本王就賞點蒼宗每年送些金丹補藥來王府，你看怎麼樣？」
林根寶一愣，小心問道：「殿下，這算賞賜嗎？」
秦故臨誒了一聲，狡辯道：「怎麼不算呢？你看啊，雖然你們向來與世隔絕，可總有那麼一些人，喜歡到處找麻煩，你們肯定也遇上不少。給我送丹藥這個事，其他宗門知道了，就不敢招惹你們點蒼宗，省去了多少事？還有，這背靠楚王，有朝廷撐月要，你別說在自己地盤打水了，你就是去那些長舌婦人田裡拔幾顆菜，她們也斷然不敢說你的，這可是百利無害的買賣啊。」
老真人是越聽心裡越喜歡，到最後甚至露齒微笑。這殿下果然是乾成大事的人，這一出招，可都是立竿見影，相比起來就算是金丹，也穩賺不賠，自己看人的眼光真準。
白浮孟看著這一老一小兩個活寶，眼裡也有了笑意。
離開這個很是懷念的地方，下山後秦故臨該去辦正事了。
年輕藩王此行白衣烈馬，身下大棗掛著的馬具裡，裝著那幾本興教寺秘籍。
自從上次這個不講道理，身份在整個大奉都算得上是天字號的年輕人在青城派大鬧一場之後，整個蜀地，就連一個普通的士卒都記住了他的麵貌，所以秦故臨一路上暢通無阻，出城之時苗疆的邊防軍隊還特意詢問，是否需要一股精騎陪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