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莽林深馨(1 / 2)
時大夏天睿元年。
西山,千峰東麓。
蒼莽的林帶布滿了山梁和穀地;林帶之上,四野開闊,春天的驕陽與冰雪融水滋潤著草場及灌木林,岩羊,狐貂,灰兔等悠閒的在裸岩間穿行,一切生機黯然。
冰峰之間,由石隙中湧出一眼溫泉,流經一片寬穀,氤氳飄渺的水汽彌漫在山間,一灣如新月般清亮的湖水,若隱若現;幾間竹舍和閣樓,恍若仙境。
在溫泉穀出口臨崖處有一片石台,其上光滑;石台之外聳立裹著冰層雪晶的奇岩怪石。陽光穿透迷霧,在空中及峰間幻出一片七彩光圈,一朝雲開之外,可見西山及中州千裡之地的浩瀚江山。
石台居中,有一橢圓石桌,石桌上深嵌一棋盤,一須發飄逸的老人與一鶴發紮須的老者執黒白子分東西對弈;老者神情凝重,每一步都咄咄逼人,透著淩厲殺機。
西首的老人慈眉善目,對老者的步步殺招似乎毫不在意,抬手間永遠雲淡風輕。但看著兩方棋藝相當,老人定力似更勝一籌;老者手拙,已經顯露出了極大的不耐煩。
老人身後侍立兩童子,一曰仙鶴,一曰瓊花。仙鶴懷抱古劍,瓊花手執茶茗。
瓊花眼見老人已處上風,便輕抬玉手,沏得兩杯清茶,一敬老人,二敬老者,低首說:「師祖,您二人各藏千秋,棋逢對手,現日已薄西,請師祖暫歇,品茗後再論棋局。」
老人撫須而笑。
老者不無嫉妒,訕笑說:「還是前輩修為,臨敵論戰也不忘金童玉女侍候。」
老人輕笑說:「仙主差矣,天下一家,咱實為切嗟棋藝,何來論戰?仙主不用認真。」
老者怒說:「天下一家,實是你中州自欺欺人的說法。你們億萬國民享受著天賜物寶,恣情而為,有誰在意北方苦寒之地的民生?你們歌舞太平,我們凍餓道旁。同是天選之子,憑什麼你們豐衣足食,我們就該接受上天的懲罰!」
老人說:「自古一方山水養一方人,天下太平,是君明臣賢之故,你王庭蒙難,論及因果,實有其災禍出處!」
「荒謬!你是說,我家主上昏庸嗎?這隻是你一家之言。近年北境天災,我主上急需錢糧,天子就該視天下同仁,不分彼此。」
「天下同仁,實不過份,但汝主上不該促人過境擾民,甚至出兵征伐,造成天下生靈塗炭。」
「若非朝堂出爾反爾,我等何須挺而走險?為我子民計,必要生存有道,就算天下生靈塗炭,又如何?」
老人起身,沉聲說:「大夏天下億萬臣民,容不得爾等胡來。」
老者亦起身,嗤笑說:「大夏臣民,養尊處優慣了,就算有億萬之眾又如何?也當不上王庭萬數精騎,我家主上但得決策,揮師中州,看這天下,誰人能擋!」
老者抓起棋缽,揚手拋向九天;棋缽朝下,黑棋子自九霄雲中,撒向大夏北境,數千裡的蠻荒之地。
老者仰天狂笑,大袖一甩,縱身跳下石台,足點著山間雲霧,如飛而去。
夕陽既落,天邊最後的一點晚霞也漸薄,天色已暗。
老人嘆說:「九州之地,天下之亂,自此,無可避免也。」
老人端起白子棋缽,亦揚手拋向九天,棋子撒落,大夏普天下的秀美山河。
老人說:「仙鶴,瓊花,咱們回穀!」
「是,師祖。」
於是,三人離開石台,朝溫泉穀內走去。身後帶起一路風塵,漸漸的,雲遮霧掩下,溫泉穀和整個千峰融為了一體。
——十三年後。
西山西麓,大森林。
晨光下,鬱鬱蔥蔥的林木,吐著芬芳的草地;花芯微露,棲息在樹冠的鳥兒們開始歌唱,和著輕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湊成了美妙的音樂。
悠悠自天際傳來,一片山歌。有一位英俊的少年郎,漫步走在林間小道。他叫瑤峰。白袍侍劍,一頂百草帽,多少英姿,羨煞山間精靈。
清風習習,麋鹿,鬆鼠,白兔,竹葉青等小動物偷偷的躲在樹後和草間,跟隨著風景一路前進,它們不知少年的底細,但它們很欣賞少年的風度,要看少年來到大森林中意欲何為。
一縷陽光透過參天林木的葉隙照射下來,耀得人睜不開眼睛。瑤峰忽然停下腳步,抬頭望向莽林深處的迷霧,樹影婆娑幻出無數夢之憶境。他忽然快活起來,縱身而起,從高大的樺樹上摘下一片嫩葉,放在臉上親著,不時蹦跳著。
瑤峰呀,英雄的少年郎!男兒的瀟灑,女兒的清逸!他遠遠的看見山坡上有一片海棠林,五月開滿了花朵,嫩得可愛,鮮得誘人!在晨光下,一片燦爛。
瑤峰跑過去,抓住枝條,跳上樹,他要在花海中度過一時,才不愧為少年郎。燦爛的陽光,燦爛的花朵,把他英俊的臉映得通紅。瑤峰笑了,笑得那樣甜,那樣無憂無愁,往日的煩惱煙消雲散。鳥兒們也飛來和他嘻戲;他就搖呀搖的,搖呀搖;花瓣兒就掉在他的眉毛上、臉脥上、身上,美的他,都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畫中遊。
有雄鷹掠過長空,傳來攝人心魄的長鳴;瑤峰搖累了,就停下來,蹲身靠在樹丫上,遠眺奇幻秀麗的群峰,萬道金輝穿插其間,美麗的南潭,高崖上瀉下來的銀瀑,濺起一片水霧。
忽然,密林深處傳來一陣女子的哭喊:「你這個土匪,強盜,放開我。」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