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1 / 2)
楚楓買回飲料和爆米花不久後,電影就開始入場了。
四人兩兩分開,各自去找自己的位置。
周臨卉和葉清陽走到最後一排,才發現最後一排是一張張寬大的雙人沙發,也就是俗稱的情侶座。
周臨卉囁嚅道:「我…我不知道是這樣的…」
「沒事。」葉清陽輕咳了一聲,「先坐吧。」
兩人坐到中間的位置上,燈光昏暗下來,電影正式開場。
一開始兩人都挨著身邊的扶手,盡力縮小自己的身形,以免打擾到對方。
可惜的是,周臨卉選的是一部愛情文藝片,葉清陽完全不感冒,沒過幾分鍾,他就昏昏欲睡了。
周臨卉也沒什麼看電影的心思,豎起耳朵,仔細捕捉著身邊人的一舉一動,希冀能有什麼特殊發現。
葉清陽實在撐不住了,眼睛一閉,頭就歪向了周臨卉,正好壓在她的肩上。
周臨卉驚呼一聲。
葉清陽也因此立刻清醒了過來。
但他發現周臨卉已經漲紅的俏臉時,歉意道:「學姐,對不起……」
「沒事!」周臨卉打斷了他的話,努力使自己的呼吸平靜下來。
葉清陽趕緊坐直了身體,目不斜視地看向屏幕。
不一會兒,他卻感覺,自己的手腕被抓住了。
葉清陽驚訝地扭頭看去,卻發現周臨卉已經將頭轉向了另一邊,不敢與她對視,隻是滾燙火紅的耳朵出賣了她內心的緊張和羞澀。
「你很累了吧?」她的聲音細若蚊鳴,隻能勉強讓葉清陽聽清,「手腕還酸嗎?我幫你揉揉吧。」
「好,謝…謝謝。」葉清陽渾身一僵。
周臨卉的小手極其柔軟,在葉清陽的手腕上輕輕揉搓。
原本緊繃的肌肉逐漸放鬆下來,酸澀無力的感覺也慢慢減弱。
但最重要的是,兩人皮膚接觸的地方溫度越來越高,電影院中沉悶的環境更是讓兩人有點喘不上氣。
葉清陽偷偷轉頭,卻與周臨卉偷看過來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還…還舒服嗎?」
「嗯…」
曖昧的氣氛不斷升溫,兩人的心中也難以平靜,泛起層層漣漪。
大屏上的燈光突然一變,轉為淡淡的粉色,背景音樂也變為了舒緩輕柔的情歌。
電影的劇情走向了高潮,男女主深情擁口勿,影廳中傳來一陣騷動。
葉清陽聽到周臨卉的呼吸一緊,也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咽了下口水。
「咕咚」一聲。
周臨卉自然是聽到了,心裡愈發緊張:「他想乾什麼?」
「不行,要窒息了。」
周臨卉再也按捺不住內心迸發的情感,扭過頭,附在葉清陽的耳邊。
「清陽,我喜歡你,你呢?」
葉清陽的耳朵被周臨卉吐出的熱氣弄的很癢,但當他第二次聽到這樣直接而真摯的表白時,他又一次宕機在了原地。
全身僵硬,一動不動。
「她,她又說她喜歡我。」
「我該怎麼辦?」
與周臨卉相處的點點滴滴湧上心頭,化作道道溪流,百匯成川,洶湧地沖過葉清陽的心海,卷起愛的漩渦。
葉清陽的最後一道防線徹底崩塌:「學姐,我也……」
突然,腦海中,一張令葉清陽永生難忘的臉流星般劃過,化作大堤抵禦住愛的潮水。
黑暗,無盡的黑暗。
葉清陽仿佛又回到了那段至暗的歲月,他被困在另一個空間,沒有邊界,沒有陪伴,也沒有一絲光明。
他嘶吼著,咆哮著,卻無法掙脫。
「他,又要拒絕我了嗎?」
長久的沉默使周臨卉越發無助,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周臨卉的心被紮得千瘡百孔,流出殷紅的血,又變成清澈的淚珠,大滴大滴地墜落。
身邊壓抑的抽泣聲將葉清陽拉回現實,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著,用急促的呼吸緩解難以自製的情緒。
果然,果然不行嗎?
我就注定,無法接受別人的愛嗎?
葉清陽扯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也是,他一個負罪之人,身處深淵,又有什麼資格,將一個青春正好的女孩拉入那無窮的黑暗。
「學姐,我們先出去好嗎?」
這一刻,他終於決定放手。
周臨卉沉默地和他一起起身。
兩人徑直走出電影院,尋了一處僻靜的角落,坐在花壇邊。
葉清陽兀自與周臨卉拉開了一個人的距離。
星光正好,夜色依舊很美。
那天,似乎也是這樣一個夜晚吧?
「學姐,我給你講個故事吧。」葉清陽抬頭仰望著星空,聲音裡不帶一絲情感。
周臨卉沉默著點頭。
「有一個男孩,他有一個很好的朋友,從小,他們就一起長大。」
周臨卉一愣,這才明白葉清陽想要講述的,正是他自己的故事。
葉清陽的語氣很淡,又像是虛無縹緲的一般。
這一刻,他隻是一個旁觀者,撥開他內心濃濃的霧靄,第一次將他內心難以啟齒的那一段經歷展現出來。
「男孩很活潑,很開朗,小學,初中,他交到了很多朋友,可惜,沒有一個異性朋友。」
「他發現,所有的女生都隻會把目光放到他最好的朋友身上,偶爾有那麼幾個,也隻是為了認識他最好的朋友才來接近他的。」
「他沒有怨恨,更沒有嫉妒,他有很多愛好。因此,在他的世界裡,他一直活得很快樂。」
「長此以往,他完全失去了和異性正常交往的能力。」
「上了高中,男孩開始寫小說,但他寫的,不是激烈的玄幻或武俠,反而是最為平淡的校園生活。」
「他的朋友,也就是一群男生們,覺得他寫的故事索然無味,都不再關注他的小說。」
「但他堅持著,他覺得,寫這種貼近生活的小說沒什麼不好的,也隻有在寫這種小說時,他能將自己的情感完全賦予給筆下的人物,抒寫自己的感受!」
「偶然的一個機會,一個女生看到了他的小說。」
「那個女生很驚訝,一個男生,怎麼能寫出這麼細膩的小說。」
「因此,那個女生成了男孩的第一個異性朋友。」
「他們在一起討論小說,討論學習,討論生活,很多人覺得他們在談戀愛,但他們隻是朋友。」
「男孩並不知道該怎麼和女生相處,他依然像對待他的男生朋友一樣對待女孩,不知道紳士,不知道體貼,更不知道女孩的心思遠比男生復雜。」
「高二時,女生的家裡出了變故,她最親的外婆因病去世,女孩承受不住打擊,渾渾噩噩地呆在學校。」
「她想找男孩傾訴可男孩的小說創作到了最關鍵的時候,他笑著拒絕了女孩,一如以前,在忙碌時拒絕其他男生一樣。」
「兩個小時後,傳來了女孩跳樓自殺的噩耗。」
「男孩撥開圍觀的人群,看到那個熟悉的人倒在血泊裡,幾近崩潰。」
「女孩至死都沒有告訴他,她對他,到底是男女間的喜歡,還是普通朋友的喜愛。」
「男孩也不知道,一個星期後,也是一個繁星滿天的夜晚,他跪在女孩新立的墓前,發誓會善待每一個人。」
「從那天起,男孩陷入了偏執,他瘋狂地學習社交方法,對每一個人笑臉相迎,學會了察言觀色,學會了傾聽,學會了體貼……」
「兩個月過去了,老師和同學們沒有看到他除了笑臉外的任何一個表情,他對每一個人親近而友好,卻又從骨子裡透著淡淡的排斥。」
「尤其是對女生,不管對他提出什麼要求,他都會毫無條件地答應。」
「他成了一個不會說不的人。」
周臨卉仔細翻找著腦海中的記憶,才發現,葉清陽從來沒有直接拒絕過她。
葉清陽的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情。
「男孩去了心理診療,醫生給查的診斷是微笑抑鬱。」
「他堅持了一年的心理谘詢,總算是放下了原本偏執的想法,但在這段時間內他所養成的性格和習慣已經無法改變了。」
「心理醫生告訴他,他的病症並沒有被完全祛除,一些隱藏在內心深處的隱患隻能靠他自己去克服。」
「他偷聽了父母和醫生的談話,才知道自己在無意識上對戀愛產生了抵觸。」
「那時,他就決定,要一個人走完一生再也不傷害另一個女孩。」
「他相信,這是對自己的贖罪,也是對那個已經長眠的女孩最深的道歉。」
葉清陽講完了自己的故事,起身,長出了口氣,再回首,已是淚流滿麵。
周臨卉萬萬沒想到,像葉清陽這樣一個溫柔,體貼的男孩,竟然曾是一名抑鬱症患者,哪怕現在,也依然有很深的心理障礙。
原來,是自己臆想了嗎?自己認為的,他對自己的喜歡,隻是他不忍拒絕自己,隻是一廂情願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