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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相貼很近。

她一隻手緊緊抵著他的月匈膛,透過掌心和衣衫冰涼的觸感,傳達給指尖的是他平穩有力的心跳聲。

桑離甚至看清了他每一根睫毛。

濃而長,黑如墨染,勾纏著一雙冷清惑人的雙眸。

她也在那雙瞳孔裡看到了自己,神情有點呆傻,也有幾分不知所措。

氣氛凝固,隱約有曖昧纏繞。

寂珩玉眸光輕閃,「壓到傷口了。」

她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便要起身。

結果越亂越容易出錯,身子非但沒有撐起來,反倒又跌了回去,情急之下,膝蓋也不知是碰到哪處,很是柔軟。

尚未細想,就聽頭頂傳來一聲輕微的悶哼,她心裡麵重重一跳,誤以為壓住傷口,應怕事情變得更糟,當即不敢亂動。

寂珩玉呼吸淩亂,調整身姿想要避開她的接觸,然而兩人相貼,近乎沒有縫隙。

更為糟糕的是,即便桑離滿身髒泥,靠著他,他也依舊萌生不出厭惡。

寂珩玉心知肚明這是蠱毒帶來的影響。

他排斥著這種身不由己的控製,雙手卻不顧內心抵抗地想要抱緊她,想要更親密無間些。

他越是覺得惡心厭惡;身體越是渴望沖動。

煩躁。

寂珩玉閉著眼,悸動與抗拒相生相抵,互為折磨。

「仙君,我能……起來嗎?」

寂珩玉喉結滾動,想要應,喉嚨卻發不出聲音,虛虛扶住她月要身的手緩慢收緊一寸。

——很細。

但並不乾柴,反而柔綿無骨,更想握得重些。

見他遲遲不語,桑離先是小心翼翼支起雙臂,確定無礙後,近乎是滾一樣從他身上滾下去的。

「冒犯了,仙君。」

桑離把距離拉開老遠,臉上火辣辣的。

餘光偷偷往他那頭打量,寂珩玉未語,睫毛半垂,不知是不是真的壓到了傷口。

她不禁緊張詢問,「仙君,您可有大礙?」

說完,又盯著銀色長衫上的泥影。

——正正好一個人形。

仔細看他腿間也有一個泥影子,回想到一開始那個有些描述不上來的觸感,再結合眼前的印跡來看,該不會……不可能……八成是……

桑離的臉青了,紅了,綠了,白了。

若不是臉頰髒到看不清膚色,她的狼狽和尷尬在他麵前都無處遁形!

兩呢,應該磕不壞吧?

桑離心虛地想了想,愧疚作祟,獻起殷勤:「要不我幫您把外衫洗洗?裡麵那件還是乾淨的。」

寂珩玉撩起眼瞼,「我本準備將這件外衫給你,如今……」

好吧,看樣子是真的沒有多餘的換洗衣裳了。

桑離尷尬地坐在旁邊擺弄著指尖,視線遊離,始終找不到聚焦點。

寂珩玉自儲物戒取出一個精致玉瓷瓶,倒出一滴青色在髒汙處,汙泥瞬間洗滌一清。

「拿去。」寂珩玉把瓶子丟給她,「此乃淨塵露,可用於淨衣。」

「!!!」

世間竟然還有這種好東西!

桑離雙手接過,乖乖頷首:「多謝仙君。」

道謝完畢,桑離握著小瓶子跑去一旁沐浴。

她身上髒得很,足讓大眼崽換了兩桶水才完全清洗乾淨自己。洗完澡,又開始犯困,她還顧慮著那天夜裡發生的事情,就算想睡覺也不安心,忍不住朝寂珩玉那邊張望一番,發現他已經枕著軟枕睡去。

桑離自不會湊到他旁邊。她挑了一塊離他稍遠的乾淨地皮,點燃乾柴,和小鏡魔依偎著睡過去。

小桃源無風更無聲,萬物處於靜止,哪怕是湖麵也猶如一麵平鏡,掀不起絲毫波瀾。

在這樣的靜謐中,兩人的呼吸聲顯得格外明顯。

寂珩玉睜開眼,桑離就躺在他對麵不遠處,緊緊和小魔物貼靠在一起,睡顏安穩。

心跳頻率略微失常。

心底那個聲音再次不安分起來——

[去愛她……愛她……]

[聽從她,依護她……]

從最開始的暗示,變為明目張膽地控製。

寂珩玉重新合眸,轉過身沒有再多看桑離一眼。

**

翌日。

桑離睡醒發現小桃源隻有自己一個人。

寂珩玉的位置是空的,小鏡魔也不知所蹤。

心裡麵一個咯噔,著急起身出去尋找。

桑離剛跑至小桃源洞口,就發現大眼崽飛了回來,後背上正坐著寂珩玉。

還好。

桑離還以為大眼崽被寂珩玉帶出去宰了,兩人看起來相安無事,這讓她鬆了口氣。

「咕嚕。」大眼崽呼嚕著過來,尚未變回原形,碩大的腦袋在她身上一陣亂蹭。

桑離的身子因此歪了歪,一邊輕撫大眼崽,一邊看向寂珩玉,「你出去了?」

寂珩玉漫不經心回:「去瞧了眼天乾地宮。」

桑離追問:「如何?」

寂珩玉道:「此世日月周轉大為異常,就連天星十二宮都極為善變。若所測無誤,今夜應是日月共合時。」

過於深奧,桑離聽得無比晦澀,「日月共合?」

寂珩玉緩慢解釋:「午時一到,日月自東西方各自升起,再於天心處相融相合。」

桑離又拿出林湘兒留下的遺書。

[金烏為門;月相為鑰。]

也就是說太陽和月亮交融的那一剎那,天門即可大開,隻要他們能抓住那個瞬間,便能脫離這個世界!

他們可以回家了!

可是此事聽起來容易,做起來卻並不簡單。

從天象所測,日月共合每年僅有這一天,日月相合,陰陽相會,對已是一座魔城的萬水郡都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

除了魔物,他們更要防備詭譎的天象異變。

夜晚很快來臨。

桑離目睹了一場震撼的天地裂變。

先是東方破開一道淒白的口子,烈日金光剎然而生,餘霞成綺,如金箔鋪灑,半染天地;接著西方騰出一輪清輝,漣漣蟾光若水銀瀉地。

皎月與金輪相爭,一方為曜曜白夜;一方為爍爍星月,日與月各占天色一方,整片天空暈染得涇渭分明。

日與月自同一個地方緩慢騰升。

桑離屏住呼吸,生怕驚擾這等奇相,但是也清楚,他們該走了。

她收回視線,低頭看向小鏡魔。

小家夥還不知道即將麵臨的是什麼,乖巧站在她身旁,頭上還戴著她昨日贈與它的花環,配著那雙大眼睛,看起來更無辜可憐了些。

盡管相處短暫,桑離也心知肚明,若沒有大眼崽,她和寂珩玉都會葬身此處。

它是她的新朋友;也是她無以為報的小恩人。

心裡頓生不舍。

桑離委身蹲下,抬手捏了捏它的耳朵:「大眼崽,我不想騙你,可是我們要走了。額」

大眼崽歪著頭,一愣。

「我是說……」桑離抿了抿唇瓣,「你可以送我們離開嗎。」

大眼崽這回聽懂了,捂住耳朵,拚命搖頭。

桑離知道它不好受,軟言相勸:「你也看到了,我若想活下去隻能吃這裡麵的果子,可是我不能隻吃果子。你有你的家,我也有我的家,和你認識很開心,能和你做朋友也很開心,但是我必須要回去。」她的嗓音輕輕地,「我不屬於這裡。」

它的叫聲充滿抗拒,拚命後退著,到最後,那雙大眼睛蓄滿眼淚。

它還小,還不太會表達,或者說,它沒有辦法表達。

這場浩劫讓它從牙牙學語的稚子化為一隻怪物,但是就算是怪物,也會有喜歡的想要成為朋友的人。

它喜歡雪白雪白的毛茸茸,那是它從未見到過的可愛的東西;但是也喜歡光禿禿的兩腳獸,她會用奇怪的爪子編織出好看的花環。

——它不想和喜歡的好朋友分開。

小鏡魔此時像是想到什麼,轉身跑進小桃源,胡亂揪了一把花遞過去,眼神裡滿是期望。

[送你花,能不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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