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廂情願(1 / 2)
白湘,她是「昆侖公主」。
一個昆侖周邊小部族的公主。
她潛入荊城辟邪司,目的是救出戰敗之後被投進奴隸營的族人。
專做販人生意的江洋大盜夜人愁得知了這個消息,卻不知道藏在荊城的「昆侖公主」究竟是何人。
於是夜人愁親自來到荊城,設計縱火案,令荊城大亂,無人顧得上城外奴隸營。
要救人,可謂千載難逢的良機。
這個時候,誰出手救昆侖奴,誰就是昆侖公主。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昆侖公主救奴隸,夜人愁抓公主。
——以上是狄春的總結陳詞。
鳳寧雖然承認他說得有點道理,但她還是想不通,夜人愁怎麼會是個壞蛋?
如果夜人愁真是這樣一個濫殺無辜、不擇手段的家夥,阿爹怎麼可能與他合作多年,甚至將他引為知己呢?
「啊……」封無歸憂鬱長嘆,遺憾得真情實感,「他抓白湘乾什麼,真是可惜了我那麼好的計劃。」
狄春無語:「這都什麼時候了首座你還惦記著讓阿寧扮假公主呢。」
封無歸涼涼瞥他一眼:「我計劃泡湯了你很高興?」
狄春訕笑:「不敢不敢。」
鳳寧沒說話,她微微凝著眉眼,埋頭趕路。
她很焦急,心中十分擔心白湘。
現在仔細想想,又想起了一處細節。
白湘曾問她,會不會為了在意的人做必死之事,鳳寧想著親人,回答說當然會。
然後白湘盯著她的眼睛,盯了好一會兒。白湘的眼睛裡映出鳳寧的眼睛。
兩雙眼睛裡都燃著同樣的火焰。
隨後白湘大笑著說了一句話——「萬萬想不到,今日在我身邊的人竟是你,竟還是個知己。」
其實早在那個時候,白湘就已經想通了全部。
她知道自己就是縱火凶手真正的目標,她也知道自己一旦出手就會暴露身份。
但她還是選擇了那條必死之路——用自己的死路,給族人換一條活路。
「要救白湘。」鳳寧攥住手指,悄悄想,「要救!必須!」
她本來就喜歡白湘。現在更喜歡了。
她不知不覺跑到了最前邊,回過頭,催促道:「你們快點!」
封無歸有氣無力:「你不會以為還來得及?」
鳳寧生氣瞪他,第一次沖他做了個鬼臉。
她可不會忘記,他的嫌疑還沒洗清。
除非……
鳳寧望向前方,瞳仁忽地一震。
前方荒山下,一群行屍走肉般的人,正拖著沉重的腳步迎麵行來。
鳳寧沒見過奴隸,但視線落到這些人身上的瞬間,她立刻便知道他們就是奴隸。
這些人瘦得極可怕。
一眼望去,竟無異於骷髏。隻不過骷髏架子上,暫時還沾著一層極薄的、似掉非掉的枯皮。
他們腕部束有鐵環,原是用鐵鏈拴在一起,眼下鐵鏈已被斬斷,斷鏈拖在地上,「啷啷」作響。
不像人,更像是荒山孤墳中爬出來了一群骸骨。
距離更近時,月光照亮了他們的臉。鳳寧從未見過這麼絕望的臉。
「乾……活……」
「乾……活……」
奴隸神智全失,喃喃著往奴隸營的方向走。
這樣一群人從身邊經過時,就連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鳳寧也感覺後背一陣陣發寒。
「他們感染了凶息。」
狄春嘩地跳了起來:「白湘白忙活了!這些人,滿心思就是回去乾活,根本沒想逃跑呢!」
凶息侵蝕神智之後,剩的便是執念。
缺錢交稅的去找東家,酒鬼就找酒瓶子,有怨氣的沖擊官衙,阿花為丈夫討公道,春生爬過半座城尋找妻子……
而眼前這些昆侖奴,竟要回去乾活。
「白湘——白湘!」鳳寧站在荒原上,看著一個個皮包骨的昆侖奴擦身而過。
裡麵沒有白湘。
「這樣做事,很不體麵。」封無歸道,「既是陽謀,抓了人,就不該動餌。阿寧,救人。」
鳳寧定定看了他一眼。
好吧,她一直跟他待在一起,對這些昆侖奴下手的不是他。
她看著封無歸把遊盪到遠處的奴隸一個個給拎回來。
她驚奇地發現,他對這些奴隸的態度,居然與對待辟邪司和城衛軍那些「兄弟」沒什麼區別。
還是那副親親熱熱隨手勾肩搭背的樣子。
鳳寧:「……」
雖然她非常非常同情這些人,但是有一說一,他們身上,是真的很髒啊!
她忍不住更認真地看了看瘋烏龜。
他真的是個好人!
幼崽總是這樣,一陣風一陣雨,非黑即白。
瘋烏龜在她心中的形象,重新恢復了高大正義。
鳳寧開始悶頭救人。
消解凶息的間隙,她忍不住問他:「大頭地瓜為什麼說你是煩人精?」
封無歸:「……他傻。」
「哦?」鳳寧滿臉狐疑。
封無歸笑:「那你說說,他為什麼叫你大地瓜人?」
鳳寧:「……」
鳳寧癟嘴:「他傻。」
狀況外的狄春:「……」這兩個人到底在說什麼啊,為什麼可以毫無邏輯且對答如流?
封無歸左右手各拎了一名奴隸,一時也閒來無事,便隨口道:「大腦袋是我從『墟』拎回來的。」
他也沒解釋,鳳寧很自然就知道他說的是賣地瓜的大頭青年。
就像她說「大頭地瓜」他瞬間能懂一樣。
鳳寧點頭:「喔!」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他似乎說過,穿越者「蘇小乖」也是齊文宇從墟裡救出來的。
墟是什麼?
封無歸道:「大腦袋以前有個叔叔,是我兄弟。」
鳳寧已經習慣了他滿大街兄弟。就在剛剛,他拎一名奴隸脖子的時候,也管人家叫兄弟。
「這兄弟是個人才,年紀小,實力強,人狂妄。」封無歸表情遺憾,「帶著小侄子四處找危險地方玩,誤入了墟。我到的時候,他人沒了,侄子還在。」
「就變成現在這樣啦?」鳳寧問。
封無歸嗯道:「以前頭不大。」
鳳寧了然點頭。
原來大頭青年以前不這樣傻乎乎的。
狄春:「……」為什麼每次這兩個人講話,他總是聽著聽著就開始聽不懂了,到底是他們有問題,還是自己有問題?
「墟是什麼?」鳳寧問。
封無歸難得猶豫了片刻:「……很難講。將來自己去看。」
鳳寧點頭:「哦。」
大頭青年雖然變傻了,但又有種奇怪的敏銳——他把染了凶息的人叫做「妖怪」,他似乎還能感覺到鳳寧想吃地瓜。
難道和這個「墟」有關?
穿越者奪舍別人的能力呢?會不會也跟「墟」有關係?
鳳寧默默在心裡的小本本上記下一筆。
很快,第一個受到救治的奴隸依稀恢復了些神智。
這奴隸剛一清醒,便下意識地放聲喊叫:「求求,求求了!不要傷害公主!我們乾活!我們願意回去乾活啊啊啊——放了公主,放了公主!」
周圍的奴隸們也發出共鳴:「公主不要管我們,自己快逃啊!」
「公主快逃!快逃!」
鳳寧望向狄春,指指點點:「看見沒有,白湘的心血,沒有白費!」
狄春:「啊對對對。」
他懨懨上前,拉過恢復神智的奴隸挨個詢問。
很快便得到了一手消息。
凶手確實就是那個「男菩薩」!
他自稱夜人愁,對白湘態度也不算壞,很客氣地「請」白湘跟他走——沒有拒絕這個選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