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血戰無名山(中)(1 / 2)
日頭已經落到了山脊的另一麵,那些薄霜造成的反光自然也減弱了許多。這給官兵的突擊造成了一些有利的條件,一名穿著紮甲罩衣的明軍守備,用月要刀指著占據山脊一側的闖營陣列,大聲叫嚷著。
「都給我沖上去啊!鄭大人發話了,先搶上山頭的,發給紋銀五十兩!」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鄭國棟不斷提高的賞格,終於激發起了明軍官兵的戰意。他們口中喘著粗氣,雙眼滿布血絲,攀爬山脊造成的疲勞感和高額賞格帶來的興奮感,一起刺激著肉體。
「沖、沖……沖上去啊!殺光賊寇!」官兵們咽下了口中的唾沫,劇烈地呼吸,他們的眼神摻雜了激動、恐慌和一種令人印象深刻的血腥感。
一把把長刀,一支支長矛,在日光的照耀下,閃爍出驚人的殺氣來。官兵的戰靴踏碎了山路上層疊的白霜,一些融化的霜水和土壤混雜在一起,使得道路變得微微泥濘了起來——但這沒有阻礙明軍士兵們的前進,反而更激發出他們心中原始且沸騰的殺戮欲望來。
「給我——給我殺啊!」
伴隨著官軍守備一聲歇斯底裡的怒吼,紮成一團的官兵們終於又重新沖上了山脊。
沖在最前麵的那名官兵,看著歲數不小,可能有三十多歲的模樣,他的胡渣繚亂得和山道上被踏碎的那些雜草、樹枝一個樣子,猛烈的沖擊和發自本能的吶喊嘶吼,令他臉頰兩側的肌肉都顫抖了起來。
在這名官兵的對麵,是一位比他年輕很多的闖營將士。這位闖營將士隻穿著單薄的一件粗布短打,但他緊緊握住雁翎刀的那雙手卻異常沉穩和有力。
兩人的視線交集在了一起——伴隨著四麵八方官兵和流寇們廝殺的吼叫聲,這兩人同時揮舞出了手中的武器。那年紀大些的官兵,先把月要刀砍了出去,他用力極猛,刀刃與其說是劈砍,不如說是砸在了對麵流寇的肩膀上。
年輕一些的闖營將士吃痛一聲,他感到了肩膀上傳來的劇痛,但也感到了官兵的月要刀似乎被夾在了肩骨上,一時無法拔出。他知道這是不可錯過的好機會,便忍住肩上刀傷帶來的劇痛,兩手握住雁翎刀的刀柄,從右月要月要間把長刀刺了出去。
噗嗤一聲,那把雁翎刀刺破了官兵身上的一層布麵甲,刀鋒紮進去了三分之一左右。一些鮮血濺在了闖營戰士的衣服和臉上,他不為所動,十分沉穩,將刀尖旋轉了九十度左右,拔出來了一點,復又紮刺了進去。
「啊!」被雁翎刀刺透腹部的官兵慘痛驚叫了起來,他口中湧出了許多鮮血,右手漸漸失去了力量,不得不放開了那把月要刀,向後退了一步。
噗,那位年輕的闖營將士將雁翎刀的刀尖全部拔了出來,從官兵的小腹裡帶出了半串流淌腸子。
「呼、呼。」
殺死麵前官兵後,他才開始大口呼吸了起來。他們並不是仇敵,眼前被刺殺的官兵與他素不相識。闖營將士知道,這名官軍士兵也有自己的雙親,或許還有一個賢惠的妻子,一雙可愛的兒女——當他被自己殺死的時候,他的家人也很難在這個殘酷的亂世裡,繼續活下去了。
他們並沒有深仇大恨啊。
可究竟是什麼促使他必須殺死眼前的官兵?或者說,是什麼讓他不得不離開米脂老家,做響馬流賊為生?
「九條龍!跟老子沖啊,把官兵都趕下山去!」
他來不及繼續思考這個問題,隻聽到劉宗敏大聲叫喊著自己的綽號「九條龍」。「九條龍」抬起頭來,見到劉宗敏帶著四五名士兵,揮舞著短兵,居高臨下沖了過來,他們聚成一個小小的戰陣,依靠從山頭沖下來的力量,驅散了七八名官兵。
「上啊!都跟著劉將爺,把官兵都趕下去啊!」
「九條龍」本名穀可成,他是李自成的米脂同鄉,年齡雖輕,可卻異常的驍勇善戰,在闖營中常常自居先鋒,被呼為「頭隊」。穀可成不顧肩膀上的刀傷,大聲呼喝著,鼓舞身邊和身後的將士們,一起跟隨劉宗敏沖殺出去。
劉宗敏身邊的戰士數量因此漸漸增多了起來,從四五人,變成了七八人,又從七八人變成了十多人。這十幾人都是闖營中素以勇猛著稱的人物,他們之中最強悍的自然是劉宗敏,劉宗敏的虯髯胡須早被鮮血打濕,胡亂的糾纏在一起,像極了寺廟壁畫上常見的怒目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