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帶我走吧(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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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時常想,該用什麼去形容我這一生呢?

是勇氣嗎?燦爛?美麗?亦或是陰暗,荒蕪,迷茫?我已經搞不懂了。記憶裡的我爛漫無暇,對一切懷揣著憧憬,可鏡子裡,我憔悴,悵然。

於是反問自己,為什麼這樣了?什麼時候開始靠小刀緩解難受,什麼時候開始雙目無神,什麼時候開始將精神寄托給了虛無,什麼時候親手殺死了從前活蹦亂跳的那個小姑娘?

沒有答案,或許是上天早有安排。

或許是現在沒有,但未來某一天,我會再想起過去發生了什麼的。

可現在日子是那麼難過,該怎麼辦。

我徘徊在海邊,知道有一個人可以讓我重新站到陽光底下,可惜我們很久沒有聯係了。在人生最後的記憶中,我躺在刺骨的大海裡,好像看見了他的背影,好像聽見他在說什麼。

我感到意識一點點被大海抽離。

眼前的是幻覺嗎?他在我身邊嗎?

我們好像手牽著手,一路向北走,離開了烏雲籠罩的城市,離開了喧囂的人群,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看了一場盛大的煙花……

我還看見我自己,拿著煙花棒,吃著巴掌大的蛋糕,唱著歡快的歌謠,坐上一輛遠離苦難的公交車。

真的嗎?

那就沒有什麼遺憾可講了。

如果沒有遺憾可以講,那就好了。

【2】

SH市,雪花落至手心。

我孤身一人站在雪堆裡,搓了搓凍紅的手,從兜裡掏出電話,屏幕發出微弱的光,撥號頁麵上,僅剩的一位聯係人號碼格外刺眼。

我叫林歲意,意為年年順遂如意,然而我得罪了命運之神,終不能如意。

自從前年夏天從醫生手裡接過抑鬱症的確診報告,我開始無休止吃藥住院,一個人承擔醫藥費,直到2021年的秋天,陳釗的出現讓一切有了好轉,本以為該這樣好好活著了,上帝卻不願意放過我,停藥不足一個月,病情在八月份復發,我瞞著陳釗去了醫院。

復診的結果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我站在磅礴大雨裡,看人來人往的街道,慘白的路燈和水潭中腐爛的自己。

復診結束,陳釗堆積了一個星期的消息我沒來得及看就注銷了所有社交賬號,這不是我第一次突然失蹤了,我不知道陳釗會怎麼想會怎麼做,直覺告訴我他不會來找我。

哪怕他會來,我也會走的。

而如今該做的事情,便是活下去。

活著啊……苟延殘喘嗎?

我在無數個深夜閉上眼睛妄圖入睡,可我做不到,閉上眼睛不是漆黑一片,是父母車禍雙亡的慘況,「溫室的花朵」突然暴露在了滿天風雪裡。

今年是2022年,我的18歲,這一生常理來說還沒過半,事實上已經看得見盡頭了。

我將自己鎖在漆黑的房間裡,窗外枯樹上不斷傳來烏鴉惹人心煩的怪異叫聲,這聲音死命想沖破封閉的房子,將我醜陋不堪的模樣暴露在光天化日下。

渾渾噩噩的日子不知過了多久,我破天荒拉開房間的窗簾。刺眼的光透過這扇窗也暗下來,陽光給予了世人活下去的希望。

不過,光似乎不願涉足我這荒蕪之地。

那好吧,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我苦的失去了耐心,企圖逃離這個與我脫軌的鬼地方,但又不願落個最醜的死法。

父母離世後,我寄宿在姨媽家裡,依稀記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靠在房間門口帶上耳機,沒有放歌,試圖阻擋一些雨聲打亂我的思緒。

自殺,我是靠在房門口自殺的。但我忘了血會順著地縫流到客廳裡,她們還備有房門鑰匙,我無疑是被抓了現行。

或許是姨媽驚慌失措送我進了醫院搶救,我沒死成。

我沒死成啊,成了流浪者。

死寂病房外,姨媽和她兒子交談的內容傳入我耳朵裡仍舊一清二楚。

「那是個神經病,留她在家裡就是個禍害!哪天死在家裡還要我們處理,多晦氣?!」

「媽,那她媽媽給你保管的那些錢……?」

「你放心,錢肯定是我們的。」

聽吧,針針入骨的話,多難聽。

出院之後和姨媽耗了一天,她認為這些錢理應給她,畢竟兩年來住在她家。

不想和她爭論,我已經沒力氣了。

如果叔叔願意出麵她自然是會還我這十五萬,不過是提了一嘴林叔,她便馬上妥協。

欺軟怕硬罷了,世上不缺這種人。

依稀記得,出院以後我一個人徒步去了江邊。

十一月的海水像是摻了針,刺的人麻木,月光灑在地上,碎在海裡。

我邁著沉重的步子,緩緩朝前走。海水沒過腳踝,一層層白浪向我反方向拍來,似乎推我回去。

我回頭,是暗淡無色的大城市,是寒風的哀嚎,是透徹心扉的月光,我看這世界真是糟糕透了,連美麗的景色都沒有,全是淒涼的荒土。

再往前走,沒有海浪再阻止,我慢慢閉上了眼睛,感覺被深海扼住喉嚨,失去呼吸的權利,掙紮不得也無力掙紮。明明神誌清醒,卻不知所措,一點一點的墜落在黑暗裡,被摧殘,被踐踏。

可是我再睜眼,又回到了江邊,周圍依舊暗淡,風也仍在哀嚎,月光淒神寒骨,可總覺得多了分縹緲。

我順著原路,回到姨媽家。收拾好行李拿上錢徑直走了出去,關上房子的大門後,愣愣站在雪堆裡,恍惚間,撥通了落灰的號碼。

「你好,請問是?」

電話那頭,熟悉的聲音響起。

「陳釗,我是林歲意。」

恍然間世界安靜下來,隻有呼吸聲此起彼伏。

「歲意…?」

「是我,你還在上海嗎?我想見你。」

「嗯,我在浦東。」

「好,我在咖啡廳等你,你隨時可以來,我不會走的。」

陳釗答應的很快。

掛了電話我側過頭望著漫天飛雪的窗外,突然想起來去年上海沒下雪,真是光冷了。2020年9月,我和陳釗的第一次見麵,說好下次一起看場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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