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康家洲金銀埋禍 鏡子岩璧女試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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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嬌娥不知色,不見黃白不知心;世人皆稱真君子,誘惑臨身自有分。

且說司馬睿二人,行走小路,沿途無有人蹤,不見人跡,盡是疊嶺層巒,陡崖峭壁。眼前茂林修竹,樹影斑斑,虯枝盤旋,蓊蓊鬱鬱。腳下隱隱有路,隱隱無路,如此七回八轉,竟不知東西南北。二人停下腳步,司馬睿道:「此地山高林密,荒無人煙,我等兜兜轉轉,尋不得路。」王導回道:「殿下莫要慌張,老漢有言,此路極為隱蔽,本不是尋常得走,我等隻須小心仔細,定有出路。」二人又往前約三裡,王導止步說道:「殿下且聽,似有水流之聲。」司馬睿傾耳細聽,說道:「果真有流水之聲,便在前方。」

二人行走幾步,但見一片開闊,乃碧波千裡,綠水如帶。佇馬細看,司馬睿手指前方,說道:「河中央有片綠洲,似有人家。」王導遙望,見一活水,逶迤而下,有一洲在其中,將一水兩分,一分湍急,一分清淺。淺水處卵石如玉,河沙如雪,那洲上鬱鬱蔥蔥,炊煙裊裊。王導頜首,也道:「殿下所言不差,此地寧靜清雅,若有人家,真是人間天堂也。」司馬睿嘆道:「此地雖好,然如何渡河?」王導正待答話,忽聽得一人歌唱:

一篙撐船謀生計,兩手劃槳不求人。

度山度水度你我,度來度去度此生。

王導喜道:「聽此言,似有人擺渡,看來確有人家。」二人尋聲而去,行走數步,忽見一石碑,上書:「康家洲」三字。王導說道:「想必河中小洲,便是康家洲了。」話音未落,下溜中有一人,中等年紀,身材瘦小,皮膚黝黑,粗布麻衣,挽褲擼袖,口中吆喝:「貴人安好,快快上渡。」王導疑道:「船家,你怎言貴人?又怎知我要渡河?」艄公笑道:「貴人不知,我在此擺渡謀生,前幾月,忽來了位道人,我渡他上洲,他說身無分文,我見他修道人家,也不收他船錢,一來二去,他見我心好,便說今日黃昏,將有二人來此,乃是貴人,我渡其過河,自有一番福分。我以為道人虛言,也不往心裡去,不想今日果真到來。」王導笑道:「我二人本是小吏,哪裡是甚麼貴人,也罷,恰要渡河,不少你船錢。」

二人上船,王導問道:「方才聽船家歌唱,隻覺清新脫俗,不知是甚麼曲子?」艄公笑道:「此乃那個道人所教,也不知甚麼曲子,直覺得朗朗上口,每每唱來,雜念全消,煩惱全無。」王導又道:「船家,我有一事相問,你要實誠回答。」艄公回道:「貴人但講無妨。」王導問道:「此地可名康家洲?」艄公答道:「正是康家洲。」王導又問:「我等一路行來,方圓數裡,不見人家,此處與世隔絕,不知這康家洲如何而來?你等又如何過活?」艄公笑道:「貴人不知,且與你說來。康家洲祖上康老太爺,本是潁川人士,因先秦戰亂,百姓流離失所,老太爺為避禍,舉家遷徙於此,生息繁衍,往來種作,也與外頭交易,各得其所。隻是行事隱密,不與世外知曉罷了。」王導嘆道:「如你所說,康家洲乃世外之地,安寧度日,也是福分。」司馬睿笑道:「聽船家之言,倒要上洲,好生看看這清淨方圓。」

艄公道一聲:「且坐穩。」便要起篙離岸,忽聞一聲叫喚:「施主慢行,且渡我等過河。」艄公瞧一眼,原是十個僧人,五人身著黃色法服,五人身著白色法服,不由說道:「今兒個真是怪事,我擺渡多年,從未見僧人上渡。」又問:「不知法師渡河,欲往何處?」為首一僧答道:「洲上有康老施主,請我等去,為故母做個法事。」艄公又問:「可是康浮,康老員外?」僧人答:「正是,快渡我等過河,莫誤了時辰。」艄公聞是康老員外相請,趕忙下船,讓僧人一一上去,隨即跳上船頭,一聲吆喝,撐篙劃水,載著一船人,向洲上駛去。

約半個時辰,船至洲頭,司馬睿放眼望去,但見四麵環水,一洲疊翠,田連阡陌,雞犬相聞。艄公放下艞板,僧人們也不拿錢,隻一一下船,為首那僧說道:「出家之人,並無錢財,施主可去康老施主家中,自有渡錢。」艄公回道:「既是康老員外,我自去要便是。」僧人合掌施禮,隨即離去。司馬睿問道:「方才船家所言康老員外,是何人也?」艄公回道:「貴人不知,康老員外名曰康浮,乃康老太爺玄孫,為洲上首屈一指的大戶人家。」王導拿了一兩銀子,說道:「這可抵得上渡錢?」艄公接住,喜道:「二位果真貴人,還有得多,還有得多。」司馬睿笑道:「既然有得多,船家可領我二人,在洲上走走?」艄公連忙道:「使得,使得。」於是捆樁拋錨,引二人入洲。

洲口立有兩株客鬆,一條石階折轉而上,三人漫步洲裡,隻見暮光斜照,萬物披黃。有十步一舍,五步一柳,家家清爽,人人自得。田夫收鋤,婦女晾衣,老人倚杖望孫,小兒嬉戲玩樂。三人行走一陣,忽然開闊,一處大坪映入眼簾,大坪之中,立有一棵參天大桂,枝繁葉茂,煞是怡人。艄公說道:「此處名大地門,乃是洲裡集聚之所。」司馬睿一望,見一處大宅坐落於旁,不由問道:「此宅青磚白瓦,清新雅致,非一般人家。」艄公說道:「此便是康老員外住所,康老員外待人謙和,樂善好施,洲裡大小事情,皆請教於他,今恰巧至此,貴人可隨我一同拜訪,我也好去拿渡錢。」於是上前叩門,少時門房出來,見道:「原來是渡工,有何事來此?」艄公作揖回道:「今兒個有十位僧人渡河,給康老員外做法事,說是船錢到員外家中去取。」門房奇道:「今日我家老爺並無法事要做,也無十位僧人到來,此話從何說起?」艄公聞言大惑,司馬睿與王導麵麵相覷。司馬睿上前道:「船家所言無假,今日確有十位僧人渡河,說是給康老員外做法事。」門房打量一眼,問道:「瞧這位公子,不似洲裡人家,可是外頭而來。」司馬睿答道:「我乃鄴城小吏,欲回洛陽,擇小路而走,不知如何到了康家洲。」門房說道:「也罷,你等快快進來,見過員外再說。」

三人進宅,別有一番天地。大門後是一處草坪,中鋪一條青石板路,兩旁栽有梧桐,路前是一道圍牆,中有一個大拱門,從拱門進去,有一個戲台,戲台左麵有一個月亮門,司馬睿說道:「此處設計,別具一格,門中門,乃福中福也。」從月亮門而入,又是一處小草坪,中砌一座假山,假山之中長有一株石榴,門房說道:「這石榴樹也是奇怪,隻開花,不結果,一年開三次,三次各不同,先是紅花,次是黃花,再是白花。」王導奇道:「倒是個稀罕事。」繞過假山,後有一個大月亮門,門裡進去,別有洞天。眼前乃是一片池塘,池中有一座櫊亭,亭旁幾隻假鶴,姿態各異,或展翅,或撲騰,或翹首,或啄泥,栩栩如生,青石橋欄連接池邊柳樹,滿塘綠萍浮於碧水。門房說道:「此水與河水相通,故長年不涸,清澈如許。」沿橋欄而過,後是一片花園,繁花似錦,芬芳入鼻。

花園之中,有六間平房,門房引三人上前,有一人道:「何人來此?」門房答道:「回老爺話,乃是渡工到來,還有二位客官。」那人出來,隻見大袖大袍,頭戴平頂帽,月要係白絲帶,須發花白,雙目炯炯,麵色和藹,舉止有禮,正是康老員外。員外道:「渡工今日來此,所為何事?二位又是何方人士,來康家洲作甚?」艄公將前因後事細述一遍,又有司馬睿說道:「我二人乃鄴城小吏,我姓王名興,這位仁兄喚作宋典,此番欲回洛陽,經過此地,見風光旖旎,景色幽絕,故渡河上洲一看,方才船家所言非虛,確有十位僧人同渡,說是往員外家中為亡母做場法事。」員外聞言,見司馬睿儀表堂堂,品貌非凡,不似作假之人,於是沉思不語。

好半晌,員外忽有所悟,口道:「你等隨我過來。」於是往西麵而走,到了一處平房,開鎖而入,隻見裡頭雖家具陳舊,倒還乾淨雅致。員外說道:「此乃故母居所,皆生前擺設,未有擅動。」司馬睿贊道:「員外是個孝子,我等倒要好生修行。」員外細看四周,見木匣似有動靜,於是打開一看,眾人皆大吃一驚,原來匣內黃澄澄、白燦燦一片,五個金菩薩,五個銀菩薩分別坐在裡頭。員外見菩薩賜福,慌忙倒地跪拜,感謝神靈。

司馬睿見此異事,不由說道:「想是員外平素周急繼乏,積下善緣,故得此財富。」員外起身,喚門房拿把斧子過來,施禮對艄公道:「你既是渡財之人,菩薩說要給你渡錢,這有斧子一把,你可朝菩薩身上砍十下,砍下多少金銀,即為渡錢。」艄公聞言,也覺是個道理,於是上下打量,來回捉扌莫,盤算砍哪處地方,可多些金銀,想來腦袋太粗,怕一砍不下,又想腳是盤坐,怕使不上勁,半晌方決定砍手掌,十斧子下去,十個手掌,也算發了大財。於是拿起斧子,用力砍下,說來也怪,那斧子下去,到菩薩身上一偏,隻刮得一片皮來。艄公心中納悶,明明砍手掌,怎麼刮到皮,於是又拿斧子一砍,仍是輕飄飄刮下一片皮。艄公不甘心,使出全身力氣,朝第三個菩薩手掌狠狠一砍,結果還是一樣,如此十下,刮了十片金銀片片。眾人皆疑,司馬睿悟道:「人自有福祿,你那渡錢,能收得十片金銀片兒,已是極致,再要多得,隻怕無福消受了。」眾人一聽,恍然大悟,艄公心滿意足,歡喜離去。員外對司馬睿道:「既是遠道之客,此時天色漸晚,可在府中安歇,明日我擺宴席,廣邀洲裡人家,二位務必賞臉。」司馬睿見薄暮冥冥,已是酉時,於是道聲:「那便叨擾了。」員外安排住地,一夜好眠,不提。

翌日,康老員外在大地門擺上宴席,廣邀洲裡人家,無論富貴窮苦,來者即食,管飽管足,好豐盛,但見:

寶香回龍宴,美味流水席。酸蘿卜,臭豆腐,小籠包,燈盞粑,馬打滾,甜燒餅,山核桃,糯米糕,油炸丸,篙菜飯,眼前不盡紅黃綠,口水哈喇溢滿筐;橘子汁,菠蘿蜜,芝麻糊,綠豆粥,折兒根,涼拌麵,排骨湯,桑葉泡,清菓粉,白糖焦。雞鴨魚肉樣樣有,葷素搭配件件全。見食開吃,家家來往一餐飽;抹嘴稱快,人人往來一品茶。

好一日熱鬧,轉眼便至申時,食客漸散,員外吩咐下人收拾殘羹冷炙,司馬睿與王導正待辭別,忽聞得吵鬧之聲,近前一看,原是一個老道,衣衫破爛,邋裡邋遢,正和下人爭吵。員外忙問緣由,老道說:「貧道雲遊至此,聽聞康老施主積善好客,今日賓宴四方,恰好飢腸轆轆,於是慕名而來,隻為一餐飯飽。可這位夥計卻說宴席已了,不再造飯,難道要貧道餓死。」員外一聽,也不思索,忙道:「好說,好說,你此時到來,還不算晚,且休息片刻,這裡飯菜剩下許多,我叫下人蒸炒一下,管你吃飽喝足。」老道一聽,滿臉不悅,口道:「老施主為人欠缺,貧道遠道而來,雖晚些時辰,卻不受殘湯剩飯打發,施主既然廣邀天下,便要守心如一,切莫有頭無尾,草草了事。理應再置一桌酒席,否則有違善名。」員外一聽,心中來氣,自思好你個老道,乞食尚如此講究,於是言語有些怠慢,隻道:「老師傅不可將就一下,雖說剩飯剩菜,然蒸炒一番也是極好,況隻你一人,再置酒席確實靡費,何必非要如此。」老道冷笑一聲,說道:「既是如此,貧道告辭了。」說罷破衫一甩,拂袖而去。員外見老道不通情理,也是搵怒不已,司馬睿說道:「道人所言,似有所指,員外不應如此。」員外聞言,忽有所悟,趕忙差人去尋老道,然遍尋洲上,哪裡還有蹤影。員外無奈,隻好返回家中。至門前,忽見院牆一行字:

三山抱一洲,兩邊水兒流;

有來自有去,富貴不到頭。

員外見字,懊悔不已,急令家人上爐備香,禱告神靈。司馬睿二人不好多言,與員外辭別。員外也無心思,寒暄幾句,就此別過。二人行至河邊,見艄公等候,疑道:「船家既得金銀,也該享些清福,如何仍擺渡於此。」艄公笑道:「雖得些錢財,然人不可失了本業,況二位乃是貴人,更不可忘恩,今日特在此渡二位過河。」司馬睿也笑:「世人若如船家,何致紛爭四起。」二人上渡,艄公撐舟,王導問道:「船家今日可見一位道人上渡?」艄公問道:「哪位道人?」王導將員外之事說來,艄公即問:「那位道人可是須發皆白,衣衫襤褸。」王導回道:「正是這般模樣。」艄公大驚,說道:「我之前所說道人,便是此人。」王導聞言,驚詫不已。司馬睿問道:「那道人臨走留有一詩,其中一句,富貴不到頭,意味深長矣。」艄公回道:「貴人有所不知,那康老員外膝下有二子,大兒為人厚道,勤儉持家,小兒卻遊手好閒,不務正業,員外平素又格外溺愛,此時看來一家富貴,然風雲變幻,人生無常,難保今後不敗於其手。」二人唏噓不已,感慨萬分,司馬睿對王導道:「此次康家洲一行,幸見僧道之事,倒有意思,且聽我一言:」

秋去春來即為道,春種秋收即為佛;

前生後世何所謂,我心無論在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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