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八章 父子交鋒(二合一)(2 / 2)
「是的,他似乎是沒資格,但既然有這件事發生,那就人人有資格議論,防民之口甚於防川,您堵不住天下人的嘴。
兒臣這個親身經歷的人都不敢說知道真相,他見都沒見過,又何曾談起呢?
可我知道,他之所以這麼跟我解釋,是為了我們好,他在維護您的形象,維護我們這一代的兄弟關係,他也不想讓我們這一代兄弟幾人反目成仇步了您的後塵。
可笑的是,他料錯了,他還說這一課要等到傳位的時候您來給我講。
嗬嗬,大唐第一才子最大的失算就是相信了皇帝有親情!」
「混賬!」李二一巴掌抽在李承乾的臉上,整個人都是顫抖的,旋即覺得腦上一沖,一陣天旋地轉,然後就向後倒去。
李承乾扶住了他,將之放在了龍椅上,一炷香後李二漸漸平靜下來,臉色蒼白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一樣。
「父皇盛怒之下犯了頭風,這是您的老毛病了吧,這些年如果不是妹夫勤勤的醫治照顧您跟母後,恐怕這個頭風就能要了您的命。
如今你卻要殺了妹夫全家,將來再犯病時候呢?」李承乾不僅沒有叫禦醫,反而就坐在旁邊看著。
而李二卻沒有像之前那樣憤怒跟強撐,變得異常平靜。
沉默良久,他雙目清澈的看著兒子,語重心長的說道:「我知道你說的都是對的,在我心裡對杜少清也全是感激和歡喜。
甚至有那麼一刻我都在想,杜少清如果是我的兒子該多好,這樣我就不用費心勞累的去痛苦防備,將來江山直接交給他多好?
可惜,他不姓李,我也不光是你們的父親,我還是大唐皇帝,身在這個位子,總是身不由己的。」
「這話,妹夫也曾經說過,你二人不算年紀,應該成為知音的。
兒臣不在這個位子上,也許理解不了您的身不由己。
不過對於這件事我有自己的看法,誠然如您所說有各種莫名的危機和不確定,但這一切從來都在,並不會因為您殺了一個杜少清就永遠解決的。」李承乾冷靜應答,有理有據的反駁著。
李二沒有爭論,而是換了個話題,「杜少清的確是聰明絕頂,一個沒有見過玄武門的人,竟然能夠一語道破玄武門的利害,這樣的人如果不是自己人,那換做是誰,都會恐懼。」
「這麼說,當年您殺大伯跟三叔,真的是另有隱情?」李承乾驚訝道。
回憶起來玄武門的血腥,那是埋在李二內心深處永遠的痛苦,二十年來讓他終日難以安眠的心結。
「當年你祖父曾經關起門來說要我跟你大伯平分大唐,一人一半劃地而治,可惜最後事與願違。」
那時候的李承乾八歲,隱約知道一些消息,「大伯是順位太子,而您戰功赫赫一半江山都是您打下的,的確讓人難以取舍,或許劃地而治是個辦法,至少不會兄弟相殘,為什麼最後沒成功呢?」
李二搖頭感慨道:「哪有那麼簡單?
劃地而治一半是真心,另一半也是帝王心術的托詞,畢竟當時你祖父才乾了九年皇帝,雖然已經六十歲了,但精神尚好,還沒有退位的意思。
不過玄武門的事卻不在他老人家的預料之中,甚至是他一直想避免卻避免不掉的。」
「這話怎麼說?還有人逼迫不成?」李承乾追問起來。
李二眼中精光乍現,冷笑道:「逼迫?
可不是有人逼迫嘛!
我年少從軍,打了十幾年,南征北討,跟隨我的都是軍功赫赫的忠臣良將,這裡麵多數是窮苦出身。
而擁戴你大伯的多數是貴族出身,你大伯很少領兵,但是他把大唐掃平天下的錢糧管的很好,隻是付出的代價有些大,最艱難的時候,甚至跟五姓七望山東世族立過借據。
這麼說你就明白了吧,到最後的皇位之爭,已經不單單是我們兄弟兩個關起門來的爭執了。
誰上位,就能帶動他背後的擁護者榮華富貴,反之則是前功盡棄甚至腦袋搬家,成王敗寇自古如此。」
「可是後來不是這樣的,您上位了,不一樣重用大伯手下的文武了?魏征、薛氏兄弟等等,非得動刀子嗎?
我依稀記得小時候大伯很疼我的,我們兩家的關係很好,玄武門就像是一次突發事件一樣,至今我不明白。」李承乾不解。
提起這個,李二不由得不被勾起恨意和怒火,「當然不是!
你八歲當太子都知道念及兄弟之情,何況我跟你大伯三叔那是一奶同胞,從小跟著父親四處奔波一起長大,我們的兄弟之情比你們更要深厚,怎麼會拔刀相向?
那是遭了人家的算計。」
「算計?誰這麼大膽子,敢算計太子跟秦王?五姓七望嗎?」李承乾驚呼道。
「不單單是他們,所有盯著皇位的人,我背後的文武群臣期望我早日上位,哪怕武力奪權也在所不惜,他們個個仇恨太子建成,所有做起事來不擇手段,並不像我一樣,還知道對方是我同胞兄弟。
同樣的道理,你大伯背後的人一樣欲除我後快,說我功高震主早晚必成禍害,一樣在圖謀兵變殺我。
說到底就是他們所謂的忠心不過是為了自己將來的地位和富貴,沒人在不在乎我們李家幾兄弟的死活,我們兄弟都是政治的犧牲品。」
李承乾靜靜的聽著,一句話沒說,他知道,這就是杜少清當年說的重要的一課。
李二頓了頓,然後接著說道:「看似我是這場爭鬥的勝利者,其實我一樣是受害者,二十年來,我終日飽受煎熬,一夜不消,至今你大伯跟三叔死在我麵前的畫麵還歷歷在目。
我跟你想的一樣,不想殺他們的,最多貶為庶民沒有威脅就夠了,可我卻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在我麵前,最終無能為力。
你知道嗎?當時你大伯看我的眼神,那個眼神……」
「眼神?什麼眼神?仇恨還是驚駭?」李承乾小聲追問道。
「不,都不是,是憐憫,是痛心,甚至還有解脫……」
李承乾不解:「怎麼、怎麼會?」
「這說明他跟我想的一樣,他沒想過殺我,甚至也不想跟我爭鬥,臨死的時候他看開了,我們兄弟終將倒下一個,他這個當哥哥的倒下了,也就保護了我這個做弟弟的。
所以他也就解脫了,因為活著的人,隻會承受無盡的痛苦……」李二講完了玄武門,終於將這多年堆積在月匈中的抑鬱說了出來,不知不覺眼角已經濕了,看著兒子的表情,他知道自己這一課上的很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