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040 言佩,馮阮。(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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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之事,對言佩兒來說影響不大。

不過就是當個聽話的花瓶,她就可以享受正三品的待遇,可以不用處理公務,甚至隻需隔三岔五過來點卯就行。

整個人宛如進入半退休狀態,生活會快樂很多。

她隻要安安分分當個啞巴,就能完成任務,就能苟到大梁崛起然後回家。

輕輕鬆鬆。

可對言佩來說呢?

言佩兒想,那位被考生用磚頭砸了腦袋還掛念著對方前途、讓言五不要去追究的言大人,應該跟季月明和田薑不同吧。

她那時可能就知道自己參錯了齊敏,隻是來不及道歉認錯,匆匆交代的唯有不要難為考生。

這已經是她的選擇。

她在參齊敏的時候,應該是出於公心,她隻是想讓考生不被權勢所威脅,不必成為誰誰誰的門生就能站在今天這太和廣場上,敢在麵對威脅利誘時抬起自己的頭堅定自己的立場。

她並非是被廉鶴所蠱惑攛掇,她僅僅是不肯放過一個願意為弱勢力發聲的機會罷了。

寧願做錯,也好過不做。

言佩兒雖然嬌氣愛哭,可如今她既然占著言大人的身體,就不能因為懶惰怕事,讓「言佩」這個名字受辱,讓眾人心裡公正無私的言大人,成為一個懦弱畏權的傀儡。

這對言佩不公,她不是這樣的人。

所以言佩兒忍著淚,咬牙站出來,大聲喊:

「皇上,臣言佩,有話要說。」

不是言佩兒有話要說,而是言佩有話說。

朝上安靜了一瞬,所有的視線都順著聲音看向站出來的那襲紫袍。

馮阮抬眼看過去,眼裡露出幾分意外之色。

言佩兒身上的氣質,遠遠撐不起這身威嚴沉重的深紫色官服,明明是一個身體,卻因靈魂不同,將同一件合身的衣服穿出兩種感覺。

官服掛在她身上,像是哪裡都不服帖,肩膀不對,月要身不對,連袖筒衣擺也處處不對。

明明還是那張臉,卻讓人覺得如今的言佩陌生且年幼,像個十多歲不諳世事的少女,穿起了一位三十三歲朝中重臣的衣服,那官服沉甸甸的壓著她,十分不合身。

往日她在朝上瘋癲嬌嗔,又哭又鬧,礙於不影響朝政,皇上沒說什麼,她們也就忍了。

可今天不同,事關右相馮阮以及禦史台,容不得她玩鬧。

季月明瞬間出列,腳尖越過言佩兒雙腳半掌,借著拱手行禮的動作,袖筒往前一揚,幾乎遮住言佩兒大半個身體,將她隔在身後。

季月明道:「皇上,言大人身體不適,臣怕她腦疾復發,想先請太醫為她診治。」

梁夏往下看,視線落在言佩臉上,隻問,「言佩,你有何話要說?」

言佩兒強撐著,「臣要說齊敏一案。」

季月明臉色瞬間大變,連跪趴在地上的田薑都扭頭看過來。兩人齊齊看向言佩兒,哪怕光線不明,看不清兩人眼底的威脅之意,但那股寒意卻清晰的傳遞過來。

眼見著季月明又要出來阻攔,忽然被誰伸手拉了一把。

季月明扭頭看過去,就對上陳樂時那張笑著的臉。

京兆尹府的右扶風,陳樂時,一個向來躲言佩兒跟耗子躲貓一樣的人,竟不知道何時悄悄走到了前麵,並伸手扯住季月明的胳膊。

「陳大人何意?」季月明甩袖,卻沒掙脫。

陳樂時笑,「季大人,言大人既然有話要說,您就讓她說完唄,您這般阻撓,才是何意啊?」

她道:「言大人當初參我的時候,我都沒像您這樣攔著,莫不是言大人有什麼話是說不得的?」

季月明下顎緊繃,看陳樂時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事關禦史台,陳大人還是不要多管閒事的好。」

陳樂時像是沒聽懂她話裡的深意,隻道:「如今你我她都站在這邊朝堂上,為首坐著的是皇上,別說禦史台的事,就是天下事都可以拿在此處議論。怎麼,禦史台不歸朝堂管了,禦史台的事情不能在這裡說了?」

陳樂時,曾經的探花,為官多年圓滑善辯,能被季月明三言兩語唬住?

別人怕季月明,陳樂時不怕,她今生唯一的冤孽就是陳妤果,至於公務朝堂以及私下裡的品行作風,挑不出半分毛病,別人有把柄落在禦史台,她可沒有。

季月明被「朝堂」二字堵的說不出話來,整個人被陳樂時連拉硬扯拽到了一旁。

陳樂時對言佩兒道:「言大人有話盡管說就是。」

言佩兒一步都挪不動了,幾乎被季月明遮在身後,如今季月明被陳樂時拉開,她麵前瞬間開闊起來。

言佩兒含淚看了眼陳樂時,滿滿都是感激,心想看在她人這麼好的份上,半年前被她家陳妤果炸糞坑的事情就不跟她計較了。

「臣同馮相查齊敏一案,有眾考生願意出來為齊敏作證,證明齊大人並無利誘考生招攬門生之意。」

「所以,齊大人無罪。」

言佩兒說得很慢,所有人都能聽清她的聲音,「臣沒有查明真相便隨意參人,致使齊敏齊大人被貶謫遭受冤屈。此乃,臣之錯。」

「臣錯在濫用職權參人,錯在『疑罪從有』,錯在將檢舉當成了律法,未經查明便直接定罪。」

「臣身為禦史台的禦史大夫都能犯此錯,何況下麵的眾禦史們。」

「臣私以為,禦史台的此項權力於朝臣來說不公,還請皇上收回。」

言佩兒眼淚滾落下來,疼到嘴唇都在打顫,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說出這些話的,她想可能是自己太聰明了,畢竟她智商211呢。

疼痛委屈中,莫名多了幾分驕傲自豪,不愧是她,連官話都會說了嗚嗚嗚。

完了,全完了。

季月明心一沉,人在瞬間像是頹然老了很多。

她們搬出馮阮的兩大罪,就是怕發生現在這一幕,誰知道,這後院裡的火勢太猛,到底是沒捂住。

言佩兒要是瘋瘋癲癲顛三倒四的說,她還能說言佩舊疾未愈,可她條理清晰,與往日完全不同。

季月明抬眸看言佩兒,情緒復雜至極。她本以為言佩變了性子,嬌氣爛漫,可以隨意把控,就算威逼不行,她還敲了悶棍,就這言佩還是站了出來。

她站在那裡搖搖欲墜,卻不肯帶著「汙名」倒下。

眾人聽完也是一愣。

可能之前對言佩兒的期望已經降到了最低,導致她說出這些正經話的時候,眾人竟感覺很是意外跟驚喜,像是以前的言大人又回來了。

那身威嚴的官服穿在言佩兒身上似乎都合身了許多,眾臣抬頭去看的時候,宛如又見到那個言佩,那個願意站出來為不公說話的言大人。

哪怕她邊哭邊說,變了以往在眾人心底的形象,可她站在那裡,今日願意站出來請罪,便還是言大人。

誰說代表公正的人就必須一板一眼,邊哭邊說也不是不行。

眾人莫名欣慰,雖然言佩兒她流著眼淚,但她沒耽誤說正事啊。

「皇上,」跪在地上的田薑開口,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來,「言大人是被廉鶴蒙蔽了視線,這才一時沒能辨別是非,您斷然不可因為一個奸臣,就斷整個禦史台的罪啊。」

季月明也跪在地上,試圖掙紮,「皇上,此乃廉鶴一人之錯,跟大人無關。」

她們麵上在為言佩兒求情,實則維護的不過是禦史台的權力罷了。

言佩兒伸手指著她們,剛說完自己就準備咬別人了,她帶著股「我看開了不在乎權力了,禦史台的大人們,你們呢」的同歸於盡意味,開始參田薑跟季月明。

沒了官腔,全是含淚控訴的真感情。

「這兩人參馮阮,根本都沒跟我說過,到底我是禦史大夫還是你們是禦史大夫?這禦史台誰說的算。」

陳樂時在旁邊幫她總結,「此乃越級行使權力,屬僭越之罪。」

季月明瞬間扭頭瞪向陳樂時,陳樂時朝她拱手作揖,「臣實話實說,大人莫怪。」

言佩兒,「她倆上朝之前威脅我,問我梅公子最近怎麼樣。梅盛怎麼樣跟你們有什麼關係,你說這話不就是想嚇唬我!」

陳樂時幫著翻譯成官腔,「季田二人試圖用朝廷命官家屬的安危,以此來恐嚇朝廷命官。」

這兩條罪,已經夠定罪了。

可言佩兒委屈。

她站了這麼一會兒,隻覺得渾身發冷,雙腿發軟,唯有後腦勺熱乎乎的,感覺像是有液體緩慢順著發縫頭皮流進脖子裡,風一吹黏糊糊的。

聲音已經開始發飄,她跟梁夏說,「皇上,她用玉板打我後腦勺……我頭……」

梁夏反應最快,已經讓李錢去喊太醫。

陳樂時還在習慣性總結,「謀殺朝中大臣未遂,此乃三罪。」

她說完一愣,扭頭看言佩兒。

言佩兒撐到現在已經是極致,風吹腦袋的時候,她恍惚間好像看了自己八百米的床,一片雪白。

意識模糊之際,隻聽見別人喊,「言大人!」

她沒對不起言大人,她今日站出來了,認認真真當了一回言佩。

言佩兒當朝暈倒,陳樂時過去扶的時候,手從她腦袋後麵扌莫到了一手的血,「皇上。」

梁夏站起來,向來溫和的白淨麵孔,難得沉了下來。

群臣感覺空氣冷到極致,一瞬間連頭都不敢抬。

皇上,生氣了。

行宮那麼大的事情,她都沒動怒,如今因為言佩言大人,而冷了臉,君王的威嚴盡數鋪散開來,也讓群臣清清楚楚意識到,她不是先皇,她眼裡容不得沙子。

「來人,拿下季月明。」

「是!」

羅萱奉旨上前,季月明癱坐在地上,沒有半分氣力掙紮求饒。

馮阮湊過去看言佩兒,蹲下來喊她,「言大人?」

言佩兒沒有半分意識,唯有一個手爐在倒下的時候從袖筒裡滾落出來,陳樂時伸手撈過來,她掌心裡言佩兒的血染紅大半個手爐。

馮阮扭頭看向季月明,眼神微冷,「季大人,多大的仇,值得您下這麼重的手!」

她剛才被田薑參的時候,都泰然自若沒變過情緒,此刻是真的冷下臉,想殺季月明。

群臣都開始憐惜起來了,剛才言佩兒純屬強撐著才說完這些話啊,這還是她們那個前兩天怕冷不願意下轎子,受氣就得跺腳撒嬌的小嬌嬌言大人嗎。

季月明,你該死啊,你可真該死啊。你打她乾什麼,她往後不得提一次這事就得在朝上委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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