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 「喜歡哪樣的?」……(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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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南女士的離婚進程並沒有因為沈肆月的高考耽擱半分,那段時間裡她容色疲憊但是精神亢奮。

她本就是離婚律師,一邊幫別人打官司一邊給自己爭取最大的權益,沒有半分留戀不舍,勢必跳出婚姻這個火坑。

沈肆月不知道別人的爸媽會不會挑孩子高考那幾天離婚,不知道別人的爸媽離婚時作為孩子是心碎多一些還是不安多一些,為什麼她沒有任何感覺。

外公外婆每天打電話阻撓,他們思想傳統守舊,在他們眼裡麵子依舊比女兒的幸福重要,離婚的、帶著孩子的女兒根本不可能再嫁出去,隻會讓他們在街坊鄰裡麵前抬不起頭。

他們勸她忍一忍讓一讓為自己離婚的決定去跟自己的丈夫道歉,以後安心在家相夫教子守好作為一個女人的本分。

沈肆月隻是放學的時候經過客廳無意聽了一句,都覺得窒息,很多時候她因為盛南感到痛苦、無力、甚至是無法抑製的深深厭惡,可這一刻她站在盛南這邊。

她放學時遇到暴雨,路上積水很深,從公交車站走回家衣服已經全部濕透。她看著那些等在公交車站、在孩子下車第一秒舉高雨傘的父母,突然覺得羨慕。

暴雨破壞電纜,小區所有樓層漆黑,她深一腳淺一腳走回家,在門口就聽到盛南聲嘶力竭的吼叫。

室內伸手不見五指,落地窗外電閃雷鳴,盛南全情投入到電話裡的爭吵中,以至於連她已經放學回家都沒意識到。

沈肆月聽見一句帶著悲愴哭腔的:「誰說女人這輩子必須結婚生孩子?我長了個不能生孩子的子宮就該去死嗎?我這輩子都被毀了你們知道嗎?」

沈肆月怔在那裡,全身濕透的感覺如同溺斃在深海,她的眼睛能看耳朵能聽,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不能生孩子……

那她是從哪裡來的啊……

原來那句「你自己抱回來的女兒你自己養」,不是她聽錯了啊。

棄嬰。

空白一片的大腦無比清晰地浮現這兩個字。

原來她是棄嬰,她怎麼就沒想過這個可能。

從小到大她就被說不像爸爸也不像媽媽,不管是性格還是長相還是學習能力,媽媽也總是看著她的成績單恨鐵不成鋼,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這麼笨的女兒。

很多問題在這個瞬間有了答案。

為什麼除夕夜的團圓飯,她是飯桌上最不被爺爺奶奶待見的那個。

為什麼父親每每看向她,那目光總是像看一個陌生人,冷得她害怕。

為什麼盛南從不在意自己的行為會給她造成傷害、造成痛苦、造成無法磨滅的陰影,從不會心疼她半分。

原來她從生下來就是被拋棄的那一個。

沈肆月憋在心裡的那口氣,想要質問母親為什麼要去找顧楨的那口氣,沉甸甸壓在月匈腔,她眼睛憋得通紅,卻說不出一個字。

你人都是她撿來的,如果沒有她,或許你會風餐露宿,或許你會在孤兒院長大,或許早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你有什麼資格來質問她。

她突然想起那個問題:如果爸爸媽媽離婚的話你跟誰。

原來她根本就沒有爸爸媽媽,她隻有養父養母。

養父母離婚,選擇權並不在她,不是你想跟誰,而是誰會要你。

所以,顧楨在經歷這些的時候,是怎麼扛下來的?

沈肆月站在黑暗裡,分不清臉上是雨水還是淚水,隻是突然就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裡。

她的身子極弱,盛南曾說她出生時差點活不下去,淋雨就能重感冒。

她開始每天頭腦昏沉,整晚整晚睡不著,吃藥於事無補,完全不受自己控製。

馬上就要高考,她強迫自己入睡,睡不著白天就要打瞌睡,根本無法保證學習效果。

可越焦慮越著急,頭腦越是清醒,白天靠速溶咖啡提神,晚上躺下又是睡意全無,幾乎成為惡性循環。

那些睜著眼睛等天亮的夜晚,過往畫麵在腦海回放。

五六歲的時候,她歡歡喜喜換上新衣服,跟著爸爸媽媽一起去奶奶家過春節。

那個時候她還是個愛笑愛鬧的小朋友,遠不像現在沉默壓抑。

她和叔叔家的弟弟一起玩,看到桌子上的巧克力和糖果,覺得好好吃。

奶奶看了她一眼,她笑得眼睛彎彎。

當她伸手去拿第二個的時候,手被奶奶狠狠拍開。

老太太看她的眼光,像看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張膽的小偷:「盛南,管管你女兒!」

小時候很多事情她都記不清了。

唯獨那次,親戚朋友帶著看熱鬧的目光看向她,她攥著被打得通紅的小手,站在那裡,像做了天大的錯事。

年紀太小,所以才顯得害怕和局促、尷尬和丟臉那麼大,時至今日,依舊記得清清楚楚。

她想哭,卻又不敢哭,無助看向自己的媽媽。她想要告訴她,她沒有做壞事,隻是想吃一顆甜甜的巧克力。

盛南冷著臉把她拎到一邊,眼神淩厲地質問她:「在家沒吃飽嗎?你是沒吃過巧克力嗎?」

她想,她的怯懦就是那個時候埋下的根,而後,在十幾年如一日的壓抑成長環境裡結下了果,讓她成長為一個自己都討厭、自己都不喜歡的人。

她不敢表達自己的訴求,不敢說出自己的喜歡,在人際交往中總是被動,麵對喜歡的人,第一反應永遠是逃避而不是向前。

因為害怕被討厭,害怕再成為那個因為多吃一塊巧克力、而當著滿屋子大人被罵的小女孩。

原來童年的創傷從未愈合,它從來沒有被上藥、沒有被包紮、沒有被好好安撫,所以它不會結痂,不會痊愈,永遠鮮血淋漓,永遠流膿流血,一直都在那裡,等著和她不期而遇。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夢裡學校的走廊空空盪盪,隻有她一個人。

她下意識往一班的門口走,想要偷偷看他一眼。

「影響我女兒學習的就是你吧,顧楨?」盛南尖銳刺耳的聲音像是如影隨形的符咒,即使是夢裡也無法掙脫。

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她想要製止一切,可是任由她跑遍整棟教學樓,氣喘籲籲腿都快要斷掉,都隻能聽見聲音,找不到人。

直到,腳邊滾落一個又一個皺巴巴的心髒。心髒裡裡外外密密麻麻,寫滿她不為人知不見天日的心事。

她一邊走一邊撿,滿懷滿手,鮮血淋漓。

視野出現男生一塵不染的白色板鞋。

似有感應,她抬起頭,對上少年望過來的眼。

她手足無措:「對不起啊顧楨,我……」

喉頭哽住,帶了哭腔,她在他冰涼的目光中潰不成軍。

他並沒有耐心聽她說什麼,那雙她曾為之著迷的眼睛已經寫滿對她的厭惡。

少年大步從她身邊走過,任由她如何絕望如何抱歉,始終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

高考前一周。

學校心理谘詢室組織了一次心理測驗,爭取做好考前心理疏導。

大多數同學都認為這不過是走個形式,嘻嘻哈哈的也就過去了。畢竟,生病的早就知道自己生病了,還能等到高考這幾天不成?

不知道是壓力太大還是因為那場重感冒,沈肆月頭痛伴隨失眠,月經周期也變得極為不規律,做什麼都打不起精神。

她趴在課桌上閉目養神,那種全身乏力、疲憊至極的感覺,像是已經步入沉沉暮年。

「肆月,谘詢室的老師叫你過去一下。」

她起身起得有點猛,以至於頭暈突如其來,趕忙伸手扶住課桌才沒有摔倒。

不好的預感蔓延,她走在六月的太陽下周身發冷,而在看到自己的測驗結果時,不好的預感成了真,白底黑字清清楚楚。

窗外又是一個鮮活耀眼的初夏,她卻陷在凜冬走不出去,冷意滲進骨頭縫隙,攥緊的手指在止不住地發抖。

高考之前遇到這樣的事情,的確很容易毀掉一個人的意誌:「我建議你去醫院做個更加詳細的檢查。」

谘詢師的心理醫生溫聲道:「不要自己嚇自己,按時吃藥,積極配合治療,不會有事的。」

天一下子就黑了。

馬上就要高考了。

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

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

怎麼辦啊。

她應該怎麼辦。

她從小被迫獨立,這一刻無比希望有人在身邊,她希望有人帶她去看病,在冰冷的醫院裡緊握她的手。

她希望有人抱一抱她、哄一哄她、告訴她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即使是高考,跟你的健康比起來,也是無足輕重的小事。

可是她隻有自己。

沈肆月到家的時候外婆也在,老太太揣著舊社會的舊思想從幾百公裡外趕來,勸盛南不要沖動離婚。

盛南對著自己的母親,咄咄逼人撕破臉麵:「你要我像你一樣過一輩子嗎,挨打受氣通通忍著?生不出兒子就一直生到生出來為止?你自己婚姻不幸福為什麼也要我像你一樣?」

房間門帶上的那一刻,她隱隱約約聽見老人顫巍巍的一句:「離婚的話你不能要她,二婚帶孩子的女人沒人要的……」

沈肆月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為這樣的事掉眼淚,於是忍到月匈腔起伏,變成壓抑的嗚咽。

她告訴自己沒關係的,她馬上就要高中畢業了,暑假可以去打工,大學也可以助學貸款。

讀大學的時候,她可以勤工儉學,也可以出去兼職,不跟盛南一起生活之後,她可以做她所有想做的事情。

對了,她還可以重新拾起畫畫……

明明前路一片光明,她渴求的自由隻有咫尺之遙。

可是為什麼,她還是很想哭。

-

高考前三天。

高一高二放假,教室已經全部收拾出來用做考場。

高三學生到校圖書館自習,熱熱鬧鬧的校園一下變得空空盪盪。

沈肆月去得很早,坐了靠窗的位置。

顧楨的目標院校回到原點,仍是中國人民公安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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