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權星(1 / 2)
雲苓在不卜廬安穩地住了兩三天,日常是喝藥,和長生吵架,喝藥,陪七七分揀草藥,喝藥……
即使他覺得自己已經痊愈了,但白術還是堅持讓他多調理一段時日。
「你需要的是休息。」
醫師在百忙之中扔下了這句話,還特意吩咐阿桂照看好少年。隻可惜這一次他的小病患也沒能遵守醫囑。
因為很快就有人找上門來。
「雲苓小兄弟。」
在大災中有過一麵之緣的教頭逢岩出現在了不卜廬的前廳,他沒有穿那身千岩軍的鎧甲,手上提著禮品,看上去就像個普通的中年大叔。
「您找白術先生嗎?」
趴在前台擺弄藥撚子的少年似乎要睡著了,看到來人才勉強支起了腦袋。
「不太巧,先生最近不在不卜廬。」他揉揉惺忪的睡眼,指向正蹲在藥房裡埋頭整理的實習藥師,「如果要抓藥的話,阿桂可以代勞。」
「不,我是專程來找你的,也替上麵的大人物帶了句話。」
逢岩笑著將果籃擱在一旁,從懷中掏出一張請帖。
「凝光大人正在琉璃亭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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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月人向來以勤勞著稱,不過幾天的工夫,城內的主要街道就大致恢復到了災前的模樣——繁榮且熱鬧,充斥著叫賣與閒談。
除去磚縫裡的積水和那些還沒來得及修繕的房屋,雲苓幾乎找不到那場大水來過的痕跡。
「瞧一瞧,看一看,孤雲閣打撈起來的寶貝,給錢就賣——」
「這水一淹啊,什麼鬼怪都跑出來了,我昨晚趴在窗邊,瞧見街上有一白衣女鬼在亂逛。」
「什麼?您說從天上掉下來怎麼可能不壞?這不是顯得這花瓶結實,品質上等嘛!」
「各位客官,您瞧我這……」
黑發少年跟從逢岩穿過熙攘的人群,邊走邊舉起手中請帖。在陽光的照射下,細膩平滑的紙麵上透出了璣衡儀的暗紋。
天權星……帝君「故去」後璃月的頭等角色。
能得到麵見此等人物的機會,一般商人隻怕笑得合不攏嘴了,但雲苓此時的心情卻是復雜的。
一路走來,回憶完最近的經歷後,凝光找他的原因並不難猜。
畢竟直到現在,總務司的告示牌上還掛著招工啟事,計劃在新一批商船抵達前拆去碼頭前矗立的岩牆。比起這個,其他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都顯得雞零狗碎起來。
想到岩牆的少年有些不安地咬住了拇指的指甲蓋,側臉看向身旁的千岩軍教頭。
「逢岩大哥,你說凝光大人這次找我,究竟是……」
他擔心自己幾天前對岩元素的莫名操控會被誤認為使用了「邪眼」。
「邪眼」是由愚人眾開發的一種外置魔力器官,可以看作盜版神之眼,能令原本沒有神之眼的普通人操控元素力,但因其使用後會對人體造成巨大反噬而被其他六國視作禁忌,擁有者也會被當作與愚人眾勾結的不法分子。
「小兄弟不必緊張。」
逢岩捋著下巴上蓄起的一小撮胡子,和善地笑道:「若是壞事,那此行的目的地就不會是琉璃亭了。我想凝光大人也是想結識一下你這位拯救璃月港的少年英雄。」
「不敢當不敢當。」少年驚恐地擺手,頭搖成了撥浪鼓。
真正擋住魔神之怒的根本不是他的「風」,甚至不是來自某位退休大爺的「岩」,而是那道神秘且寒冷的力量。
還有,他其實是認識凝光的。
這種認識還不是單方麵的。別看雲苓現在是個兜比臉乾淨的小窮光蛋,他和富婆姐姐的人生軌跡可不是兩條不相交的平行線,甚至曾經一度交織在了璃月的街邊。
第一富商凝光曾是個魚販,這在璃月並不是秘密。很難想象如今在七國商界叱吒風雲的她,曾赤著腳一路從瑤光灘走到南碼頭,叫賣自己釣的吃虎魚。
權力真的會把人變得麵目全非嗎?
坐在客座的少年緊捏著鑲玉的象牙筷子,局促地盯住桌前的餐盤,不敢抬眼看向主位上的人。
小時候,雲苓是很敬佩這位天天趕早市的大姐姐的。她很會釣魚,更會賣魚,每天清晨天還沒亮,就會拉著一板車活蹦亂跳的吃虎魚來到城裡販賣。
雲苓那會兒最愛做的事,就是起個大早,往她的小攤旁一蹲,眼巴巴地看著她憑借一口伶牙俐齒,將魚全數賣掉。
大姐姐忙歸忙,偶爾也會注意到身旁時常有個蹲蘑菇的小不點,最後一次出攤時還送了他一條大到需要抱著走的吃虎魚。自那之後,她的攤子就消失了,聽大人說她是去做了生意。
什麼生意能比賣魚有趣?當年小小的雲苓抓破了腦袋也沒想明白其中的緣由。
而當凝光成為七星之一的消息傳遍璃月後,他才明白她後來做的生意要比賣魚厲害太多了。隻是那時,已經沒人再敢提起她曾在街邊販魚的往事了。
「多年不見,你還是那副小孩性子。」
坐在長桌盡頭的女人身著一襲華貴的鳳紋旗袍,雙臂以長長的袖套包裹,手中夾著一杆煙槍。
雲苓偷偷抬頭瞄了一眼,與他對上視線的女人更是掩不住嘴角那抹神秘優雅的微笑。
隻見她以所戴的黃金甲套抵在唇下,饒有興趣地回以打量的目光,嚇得他差點沒把筷子甩飛出去。
他的眼神難道這麼露骨嗎,為什麼瞄誰誰發現啊!
內心的貓貓飛快舔好了被嚇到炸開的毛,現實中的少年也板正了身子,將雙手搭在膝上。
他知道凝光正在看自己,索性口水一吞,心一橫,大著膽子看了回去。
主座上的女人顯然還沒到一般人想象的掌權者的年紀,年輕的外貌與成熟的氣質為其平添了一份獨有的魅力。
從服飾上看,不論是佩飾妝麵還是那一襲金線織就的旗袍,她的打扮都是合乎璃月第一商人,不,應該是合乎天權星標準的,雍容富貴,華美而不顯艷俗。
除了那一頭標誌性的白金色長發,雲苓在她身上幾乎看不見任何過去的影子。
「怎麼,在找你的賣魚阿姐嗎?」優雅的女聲從主座傳來。
被戳破了心事的少年緊張地踩住了椅子下的橫槓,還隔著鞋底摳了摳,偏過臉去不敢再看那雙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天權……大人,我沒有……」
眼看少年憋不出話臉都要急紅了,凝光臉上的笑意終於溢出了唇角。
「嗬嗬,從前蹲在我攤子邊上的時候,你可沒那麼膽小。你我也算是故交了,不必一口一個『天權大人』。」
聽見凝光沒有避諱往事的意思,雲苓小小地鬆了口氣,但因麵而來的又是一個難題。
他該這麼稱呼凝光?
大姐姐和阿姐是不能再喊了,未婚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