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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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屍』一脈有『三趕』和『三不趕』,虞妗妗是有所了解的。

這個「三」並不意味著每一項隻有三種,而是虛數,代指所有『宜趕』和『不趕』的情況。

其中『三趕』在古時候為:被斬首、受絞刑、站籠浸籠五馬分屍這三類,可以趕。

簡單來說這些人要麼是戰場上橫死,要麼是罪犯被處以極刑,共同點在於他們都是被迫死亡、有強烈的不願心理,往往死不瞑目。

他們對家鄉如何親人有所眷戀,甚至死不瞑目渴望返生,所以他們的亡魂會思念家鄉和親人,魂魄中有帶著一股不甘的怨艾。

『趕屍匠』的秘術,就是將這股怨氣勾來,以符咒鎮於亡者的屍體之內,假借為『魂』;

屍體裡有了這麼一股子氣,就不會僵成一塊腐肉,再通過操控屍中氣,驅趕屍體們爬山越嶺回到故裡。

在趕屍期間,還尤其要注意一點:

高度損毀的屍體不能趕。

這是因為趕屍控屍本就是偏門術,屍中氣又是穢氣怨氣,這口氣吊在屍體中,保不準出了什麼差點就會發生屍變、使得屍體失去控製。

在趕屍一脈的秘術中是這般記載的:

〈『屍氣』形如幽魂,封於死屍中便有了三分神念,一旦屍體不全,在走腳過程中容易讓『屍氣』驚覺自己已死,從而哀怨憤恨、鑄成大禍!〉

故而無論亡者生前是何死因,趕屍匠『走腳』前都要把屍體縫好,保持盡量完整。

趕屍這個行業流傳到現今社會,『三趕』的含義早就擴大許多。

凡是怨死、橫死、被害死的這類有怨氣的死者,屍體縫縫補補都能趕。

隻不過行業的範圍雖變大了,看似迎來更多工作機會的趕屍一脈,本應擺脫舊時貧困、作業機會少的窘境;

事實上並非如此,這一脈還在迅速衰敗。

今時圈內知曉的『趕屍匠』,就僅剩桂老一人了。

這種情況虞妗妗這個大妖,反而最能理解。

當下社會如此發達,人死了早有警方各種技術調查身份,通知親屬,用最快的交通工具把屍體運回老家,哪裡需要什麼『趕屍匠』;

更何況到處高樓林立,哪裡還有林路山路給『趕屍匠』搬屍走道?

哪怕是過去被受歡迎的手工藝、織布紡等等,現在都被機器取代沒落無人學習,漸漸成為現代人手機短視頻裡的非物質文化遺產;

趕屍一脈更招不到徒弟,可不就要斷代了。

這頭好不容易看到希望,又被直言拒絕的艾弈清很是頭痛。

她不死心追問:「桂老,真的不能『走』嗎?如果破了忌諱走這一趟……會怎樣?」

「能走啊,我說過了,病死的人沖了『三不趕』的行規和忌諱,隻要艾丫頭你清楚這種破規矩的屍老祖宗不保佑、容易屍變還堅持讓老頭子我搬屍,那我也沒意見。

真屍變了,最後死的人肯定

是我。」

「至於犯了忌諱會怎樣……」身形佝僂的桂老背著手,頗為渾濁的老眼卻銳如鷹目:

「屍體都是死腦殼的東西,你沒法預測屍變之後它是要吸血還是吃生肉,或者乾脆屍解,總之不會是好事。」

桂老口中的『三不趕』其一,就是不趕病死鬼。

在趕屍一脈的觀念裡,正常人應當壽終正寢自然死亡,年紀輕輕就因病而亡的『短命鬼』,一定是前世沒有積德行善,是老天爺和地府閻君判他們早死。

這類亡魂一咽氣就有陰差勾魂,把它們帶回地府。

魂入地府後,『趕屍匠』就沒法調動那縷魂氣、無法讓死肉一樣的屍體『活』過來聽從他們的調動。

強行使用門派秘術的話,豈不是在和天地搶奪?

其二不趕的就是自殺身亡、或者上吊溺水之人。

前者不尊重生命,同時厭棄人間沒有留戀,根本凝結不出那口『氣』;

後者雖也是意外橫死,但水中溺亡者中有極大概率是被抓了水鬼替身,倒黴地成為了新一任被困湖中不得轉世的水鬼。

這樣被抓了替身的可憐人的靈魂,也無法調動它們的『氣』,自然也就無法控屍。

最後第三不趕,便是不趕雷火下的死屍。

被雷劈死的人在『趕屍匠』眼中是罪孽深重之人,遭到了上天的懲罰,其屍不能趕,趕了會沾染業障。

被大火燒死的人麵目全非,皮焦肉枯,無論怎樣補救也無法恢復人形,這種屍體的屍變可能性也是最大的。

有著以上三類忌諱,在聽到齊家明父親是病死時,桂老才會一口否決。

他接觸屍體幾十年,自然清楚銅棺中的毒屍瘴氣有多危險,也不願意擔這個責任。

艾弈清沒法子,和頂頭上司通了電話,一番商議後下了決心:

「麻煩桂老走一趟了,這屍體和銅棺怎麼都得處理,不可能一直放著……『走腳』期間無論出現任何問題,都由我們天師府一力承擔!」

『趕屍匠』桂老出馬,發生意外的可能性有百分之四十;

他們自己去搬運屍體,危險程度得翻個倍!

桂老也不墨跡,一搭煙槍:「行吧,把山周清場,亥時三刻之前所有人退出五裡地,有問題的話我會通知你。」

聞言艾弈清點點頭,看看時間還剩兩小時,趕忙組織在場的術士和工人加緊速度,把齊家明爺爺的棺材先運走。

在此期間,桂老已著手準備『走腳』要用的法器,開始趕屍之前的儀式。

趕屍一脈源起五溪蠻本地,『趕屍匠』也被喚作師父、老司;

其趕法也分上中下三品。

下品背屍,中品解屍,上品——也就是桂老師承的正統術數,便是走屍。

隻見他摩擦兩下粗糲掌心,解開月要間黑汗巾上係著的包裹——這是趕屍老司的『符囊』,裡頭放置的都是他們自己繪製的、專門用於各種屍變和作法的符咒。

他先是取出一小罐鹽巴一樣、微微泛黃的細碎晶體,倒在手心裡反復摩擦,覆蓋住自己的兩隻手掌到腕部的皮膚;

據說這種小顆粒叫做『屍油晶』,塗抹在皮膚上,可以大大削減接觸到的屍毒和屍菌,是保命之物。

這種東西除了趕屍傳人外,沒人知道它成分具體是何、又是如何製作出來的。

不過僅聽名字,也能猜到取材地大概率是屍體。

待雙手沾滿『屍油晶』,桂老把長而薄的黑汗巾撣開,鋪在草砊和土地上,竟是無比生猛地把雙手直接探入銅棺中,沒入漆黑惡臭的腐水。

滴入泥土能把那一小片土壤都燒得碳化的毒液,甫一侵蝕人的皮膚,就冒出細小泡泡,顯然不符合常識。

虞妗妗一瞬不瞬盯著桂老,對他抱有極大的興趣。

這也是她第一次親眼目睹趕屍老司作業。

「手,不會被腐蝕嗎?()」心裡好奇她就直接問了。

不遠處的艾弈清朝這邊瞅了一眼,心想『黑貓虞妗妗估計要吃癟了』;

因為在她印象中的桂老,那叫一個脾氣古怪陰陽,根本不帶理人,隻有心情好的時候才會說上兩句話。

卻不想趕屍老司抬起眼皮,瞥了虞妗妗一眼,甕聲甕氣『哼』道:

這點屍毒算什麼,老頭子就靠把玩屍體糊口的。█()█[()」

他臉色毫無痛色,雙手從上而下,沿著毒屍的頭顱、月匈腹,到胯骨大腿和腳後跟扌莫了一遍,這叫做『扌莫屍定骨』。

扌莫到合適的骨位,他雙手兩指一扣,明明是又矮又瘦看著很老弱的體型,確直接把銅棺中的毒屍牢牢扣住,從棺材裡拉出,平放在黑布上。

淅淅瀝瀝的腐水順著光/裸的屍身落在地上,虞妗妗隻瞄了一眼,看到猙獰發青的麵孔,以及那滿是瘴氣的高聳腹部。

桂老又從符囊裡取出一隻小小的招魂幡,看了眼墓坑前碑文上的名字和生辰,一邊在屍體的頭側身側環繞小幡,一邊口中念念有詞;

說的不是虞妗妗知曉的咒語,而是趕屍一脈獨有的口訣。

常人感覺不到,但五感敏銳的大妖虞妗妗,能清楚察覺到一股淡淡的氣息出現在屍體周圍,鑽入其中。

這便是桂老強行召來了齊家明父親的一口魂氣。

氣息入體就成了屍中氣,桂老不急不忙取出『辰砂』,先塞入屍體的耳鼻口眼,也就是人的七竅;

這一步為『封氣鎖竅』,鎮壓的是屍中氣替代的三魂,『辰砂』能夠把屍中氣牢牢鎖在屍體裡,不讓其跑出去。

他再把剩下的『辰砂』灑在屍體的腦門心、背心、心窩,左右手的手心和雙腳的腳心,塗抹均勻後,用不過巴掌大的方正的『辰州』神符貼在這七處,最後再用五色布條綁緊,寓意為鎖七魄。

做完這些,桂老已累得出了滿頭汗水。

他抬手擦擦,最後把『辰砂』灑在屍體頸部,再以『辰州』神符封住屍體印堂穴。

如此就算封屍成功

() 。

乍一看去,地上躺著的屍體額臉蓋著黃符,渾身青紫,簡直和以前電視中的僵屍如出一轍!

桂老從闊腿的褲兜裡取出一枚玉皇正印,以及提前折好的粽葉鬥笠,先給封了麵的屍體戴好,再口中念叨著『玉皇正印訣』,將手持的方印在屍體頭頂繞圈。

先左三圈再右三圈,每圈一次,就在屍體上拍一道『辰州』神符。

一般到了這一步,趕屍老司隻要再念『起屍咒』,大喝一聲『起』,就能調動屍中氣讓地上的死屍應聲站起。

可齊家明的父親犯了『三不趕』的忌諱,不被祖宗先人庇護,為了以防萬一,桂老還得再多加一道儀式,作為保障。

他讓艾弈清想辦法弄一杯清水,以及十二支神香過來。

點燃神香後誦念神辭,用香根在杯水表麵畫『辰州』神符:

「觀請本門仙師祖師,今有亡者齊國安,在凡健生58歲,隕歿於南城地戊寅年甲寅月壬午月己酉時,因病去世。

弟子奉主東齊家明之誠請,感其誠信,又念此屍多有異變之征兆,憂心危及方圓百姓,故而破例行兵助將做法,趕化屍身為畜。蓋謂落葉歸根,安不寧之魂靈,守一方土地。1」

桂老這是在向師從的祖宗請辭,陳述情況,希望能夠得到上蒼庇護。

如何知道先師肯不肯庇護,就要看他手中的這杯水。

如果水有變化最終變為『赦神水』,代表請先師成功,可以用『赦神水』激活屍身;

反之水沒有變化,代表先師不願意庇護。

這一趟可就凶險了,大概率會發生屍變。

隻見桂老在念請辭時,不停用點燃的香根在水麵畫咒,偶有燃盡的香灰落入杯子裡。

神奇之處就在於那些落入杯子裡的香灰數量不多,水卻在慢慢變白。

直到第十次圈畫時,杯子裡的水已經形同煮出來的米湯!

看到這種現象,桂老凝肅的表情才有所緩和。

因為趕屍秘術中有言:

一化杯中清水滿,二化須彌雪水溶;

三化神水鎮三魂,四化神水謝神靈;

五化神水護七魄,六化神水轉回程;

七化神水請五仙,八化神水法眼明;

九化神水活屍用,十化神水米湯濃。2

杯中水純白,這便是請辭得到了同意,赦化成功。

他一撣手甩滅了手中香放到一邊,再把拇指和中指浸入杯中,分別把水珠彈到向天、向地,再向東南西北,這是在敬奉嵩川本土的神明。

最後桂老舉杯把所有的『赦神水』倒入口中,雙頰鼓起兩眼大睜,一瞬間便從行將就木的老朽提至龍精虎猛。

他紮著弓步,『撲哧』一聲長長的吐息,把口中水盡數噴灑到黑布上平放的屍體上,這口氣又長又足直讓屍體從頭到腳都沾了神水。

吐出這口息,桂老的精氣神又肉眼可見地萎靡了下來,像是進

行玩一場激烈的運動,大口喘息兩聲後,叉月要回頭破口大罵:

「怎麼搞的?亡者的死亡原因都要隱瞞?要不是祖師先人仁厚,沒有降責,你們這就算欺瞞先師的大罪了!」

老頭兒顯然氣得不輕,可艾弈清和齊家明卻都很茫然。

艾弈清也是少數民族的祭司,有自己的信仰,自然知道欺瞞祖宗神明是非常不尊敬的事情,當即也嚴肅看向齊家明:

「齊先生,你為何沒有說實話。」

齊家明喊冤:「我沒有啊大師們,我爸真是因病而亡,我騙你們這個乾什麼?!」

他為了證明自己,還掏出手機:「你們要是不相信的話,我讓家裡人把家父的診斷書找出來給你們拍個照,他是98年去世的,去世前瘦骨嶙峋,不到六十歲的年紀顯得比七八十還蒼老!我家還有很多老照片都可以拿來做證據……」

桂老冷哼道:「銅棺的亡者確實有病灶,但他的死因卻並非病死,而是自縊!」

「我扌莫骨的時候便有所察覺,他麵容異常痛苦猙獰,屍體內部也有一些發硬的結塊,現在看來他根本就是陽壽未盡,卻為了布下逆天風水陣法,生生把自己活埋了!」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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