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除——太子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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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長劍雖未出鞘,可劍鞘上的凜凜寒光卻讓劉盈吞了吞口水,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他往後退了半步,聲音不復方才強勢,「你、你說謊。」

「母後怎麼可能不想見我?」

「分明是你們這些小人不敬儲君,故意攔我在外麵!」

他攥緊拳頭,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你們難道不怕父皇回來治你們的罪嗎!」

審食其挑了下眉,「陛下之命,命臣隻遵娘娘一人之令。」

「娘娘不想見的人,臣斷然不敢放進大殿。」

劉盈臉色漲得通紅,「你——」

「殿下息怒。」

葉姬連忙拉住劉盈胳膊,生怕他一時控製不住與審食其鬧起來。

她比劉盈看得明白,皇後娘娘已經徹底放棄殿下了,所以才會有之前的冷淡,現在的不見。

她明白這個道理,審食其明白,老黃門更明白。

唯一不明白的隻有太子,他還是那個覺得隻要自己服軟,皇後娘娘便會圍著他打轉的皇太子。

可時代早就變了。

早在天幕預警女子能登基為帝,男女平等同享繼承權的時候,太子殿下便不再是皇後娘娘唯一的選擇。

——公主比太子乖巧,比太子懂事,更比太子跟娘娘一條心,娘娘怎會放棄這般乖巧懂事的公主而選一個處處與自己作對的太子殿下?

不止娘娘不會選。

是個人都不會選太子殿下。

選太子殿下的結果所有人都已經看到,與皇後娘娘政見不和,成為別人攻擊皇後娘娘的一把尖刀,甚至在皇後娘娘找男寵的時候還會指責娘娘,殺男寵以泄憤。

當然,這些都是次要的。

最重要的是太子殿下擔不起萬裡江山的托付——

見娘娘殺趙王戕害戚夫人便氣急攻心,徹底與娘娘生分,花天酒地不問政事,不過幾年便走在娘娘前麵。

太子殿下不成器,他的兒子們更不堪重用。

身為天子,卻被心懷異心的功臣列侯騙了兵權,直接導致呂氏滿門被屠,自己也落個慘遭屠戮的下場。

太子殿下的兒子尚能說一句年齡小,不懂事,可太子殿下呢?

——他可曾做過一件對得起皇後娘娘對得起大漢江山的事情來?

公主殿下或許不是一個聖明果決的儲君,可再壞也壞不過太子登基,既然如此,皇後娘娘為什麼不能試一下公主殿下呢?

而功臣列侯們也可以多一個選擇,這個選擇可以讓他們保全自身,他們何樂不為?

公主殿下的上位再正常不過。

而太子殿下的被放棄,也在常理之中。

葉姬嘆了口氣,「殿下,或許娘娘在忙政務,我們改日再過來吧。」

「忙政務?」

「不。」

劉盈搖頭,「方才送信的斥衛都進去了,我卻進不去。」

他從來不是一個有主見的人,也不是一個固執己見的人,但今日,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哪怕畏懼著審食其手裡的佩劍,但他也不曾退下台階,他直直立在台階上,看著對他緊閉的殿門。

「母後不是在忙政務。」

劉盈忽然有些怕,「她是不想見我。」

「葉姬,母後不想見我!」

他攥著葉姬的手,六神無主,「為什麼,為什麼母後不見我?」

這難道不是再明顯不過?

失望累積到一定程度,就不會再存在任何希望。

皇後娘娘不再對太子殿下抱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

——徹徹底底放棄太子。

「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劉盈開始慌起來,「是我與如意太過親近?還是我與戚夫人太過親厚?」

「可是,如意是我的弟弟啊!」

「殿下,趙王是您的弟弟,公主殿下更是您一母同胞的親姐姐。」

葉姬徹底聽不下去,「您對公主殿下,可有對趙王一半的親厚?」

審食其眉頭微動。

——這位葉姬倒是一個極通透的性子。

可惜跟了太子殿下,沒得白白糟蹋。

「阿姐是外嫁女,跟如意怎能一樣?」

劉盈張了張嘴,仍沒有想通問題究竟出在哪。

「不,不是。」

但很快,他又搖了搖頭,「阿姐,阿姐不是外嫁女。」

「母後已頒布律法,女子與男子一樣,同樣能擁有繼承權。」

像是終於明白自己究竟錯在哪,他身體蹌踉了一下,慢慢坐在台階上,「男女平等,女子可繼承父母的一切。」

「可是,這是大漢的萬裡江山!不是田舍郎的幾畝薄田!」

「母後,你好生糊塗!」

他猛然轉身,盯著對自己緊閉的殿門,「若立阿姐為儲君,不過幾代,父皇九死一生打下來的九州天下便是旁人的東西!」

「父皇怎會允許你這般做!」

「殿下慎言。」

聽劉盈越說越離譜,甚至還帶了對呂後的憤慨,葉姬眉頭微蹙,連忙打斷劉盈的話,「此地人多口雜,殿下不要禍從口出——」

「我難道說錯了嗎?」

劉盈甩開葉姬的手,從台階上站了起來,「將萬裡江山傳給阿姐,阿姐的夫君難道不會生出覬覦之心?」

「阿姐一個弱女子,如何抵得了阿姐夫君的強取豪奪?」

「到那時,不必血流成河,大漢江山便能為旁人所取代!」

「你阿姐的夫君?」

緊閉的殿門緩緩被打開,裡麵傳來一道威嚴低沉女聲,「嗬,你阿姐不會有夫君。」

劉盈嚇了一跳,肩膀微微一抖,眸色裡滿是恐懼,「母後,你」

「怎麼,方才不是很有膽量嗎?」

呂後扶著老黃門的手,一步一步從殿內走出來,看到自己曾經寄予厚望的兒子這個模樣,她眉頭微蹙,聲音愈冷,「怎麼我一出來,你反倒不說了?」

「說吧,母後聽著。」

劉盈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母後對別人疾言厲色,但甚少對他也如此,母後隻會用她那低沉威嚴的聲音平靜與他說話,平靜分析利弊,平靜指出他的不足之處,明明沒有罵他凶他,卻比打罵更讓他恐懼。

——那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越寧靜,越代表著後麵風浪的可怕。

所以他不安著,忐忑著,直到今日。

可今日的母後似乎依舊不曾發怒,她仍是一貫的口口勿,連聲線都不曾起伏,似乎她還是不管他做出什麼荒唐事她都會護著他的好母後。

但他知道,不是的,不一樣了。

——母後,放棄他了。

這個事實讓他驚恐不已,甚至連以往的好脾氣都瀕臨失控。

——沒有任何太子能在得知自己被廢的時候保持平靜。

劉盈吞了吞口水,慌亂之下,手指抓緊了自己衣袖。

手裡有了東西抓著,他才勉強恢復幾分理智,梗著脖子顫著聲音道,「母後,我錯了。」

他或許真的錯了。

他以為母後隻有他一個兒子,所以會無底線包容他。

事實證明他這種想法天真到可笑,阿武有四子,所以隨意廢立,而母後有一子,她一樣能隨意廢立。

——廢他,立阿姐,多麼荒唐卻又是多麼理所當然的事情。

劉盈惶恐著,向自己的母親承認錯誤,「是我懦弱,是我無能,是我讓你失望了。」

「可是,我畢竟是您的兒子啊!」

母後對他一向寬容,所以事到如今,他仍對母後抱有幻想,「我若做錯了什麼,您可以打我,罵我,隻要您能消氣,您做什麼都行。」

「可是您不該聽信讒言廢去我的太子之位啊!」

「母後,我是您唯一的兒子。」

他按著月匈口,上半身微微前傾,傾吐欲十足,「未來將替您——」

「不錯,你的確是我唯一的兒子。」

呂雉平靜打斷劉盈的話,「但卻不是我唯一的孩子。」

「你或許忘了,我還有一個女兒。」

劉盈心頭一驚,「不,母後——」

然而他的母後似乎是已經對他徹底絕望,她甚至不願意再與他說話,深深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視線拂袖轉身。

——仿佛與他多說一句話,便是浪費自己的一刻生命般。

劉盈心亂如麻。

「母後,您別走!」

他上前抓住呂後胳膊,低聲哀求,「母後,我真的知道錯了。」

審食其皺了皺眉。

——大庭廣眾之下豈能這般作態?

幾乎沒有猶豫,他上前扶起劉盈,「殿下,莫失了您的身份。」

劉盈身體一僵,這才驚覺自己做了什麼——

他竟當著無數人的麵對母後低三下四,一疊聲懇求,此時他哪裡還有儲君該有的氣度?分明是被人丟棄的喪家之犬!

劉盈連忙站起身,吸了吸鼻子平復心情,「母後,是我失態了。」

「我扶您入殿,咱們進殿再說話。」

說話間,他上前攙扶著呂雉胳膊。

老黃門見此,悄悄退在一邊。

——皇後娘娘到底是太子殿下的母後,雖對他已徹底失望,但也不會想見他在眾人麵前狼狽不堪。

劉盈扶著呂雉往殿裡走,一邊走,一邊絮絮叨叨說話,「母後,我知道您還是疼我的,今日不過是氣狠了——」

聲音戛然而止。

他看到大殿之內不止有百家諸子,還有功臣列侯與劉氏宗親,甚至一些身體不適在家養病的列侯們也過來了,強撐著身體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所有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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