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 38 章(捉蟲) 大型破防現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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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彭越隻是病了,又不是瞎子,當然看得到列侯功臣們鄙視的目光。

但看得到看不到沒什麼關係,他毫不在意,他們鄙視他們的,他說他的,各不相乾。

——難道身邊有蒼蠅嗡嗡,自己還不吃飯了?

他又不是致力恢復周禮的儒生,不講虛禮臉麵那一套!

「娘娘,此為臣妻,姓鍾名惜,字亭遙。」

彭越把自家夫人拉到大殿中央。

朝臣列侯的視線皆落在彭越與彭夫人兩人身上。

彭越是有名戰將,縱病中憔悴,但不損其戰將威嚴,尤其當其說起自家夫人,堪稱容光煥發神采飛揚,而被他拉著的彭夫人,則完全與他不同,個子不高,嬌嬌弱弱,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看上去比彭越更像個病人。

大抵是第一次麵對這麼多人,尤其是更多的是男人,她似乎有些緊張,步子邁得小小的,一雙小手緊緊攥著彭越的手,雖盡顯夫唱婦隨伉儷情深,但在議政大殿則有些不合時宜。

——兒女情長,忒小家子氣。

功臣列侯們便有些看不上眼。

有尖酸刻薄的,當即便嘲弄出聲,「梁侯,治國理政可不是閨房之樂。」

「你家夫人雖好,可未必能擔得起陛下娘娘的政務重托。」

「此話甚是有理。」

「夫人是梁侯之夫人,梁侯看自家夫人,自然是哪哪都是好的。」

「就如我看我家夫人,那也是曠世之才,世所罕見。」

眾人哄堂大笑。

彭夫人麵皮薄,頃刻間漲紅了臉。

呂雉眼皮微抬,但卻並沒有阻止朝臣的譏諷。

漢初民風開放,男人之間開些玩笑無傷大雅,此地為議政大殿,這話顯然不合適,可既然要與男子一同入朝議事,便不能畏懼風言風語。

——換言之,如果連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甚至無法自處的話,那彭越的夫人,她要之無用。

「你不過酒囊飯袋之徒,也配與我家夫人相提並論?」

彭越顯然在來之前便做好了被眾人譏笑的心理準備,拍了拍夫人手背,似乎想替自家夫人出頭,然後彭夫人卻攥住他的手,碎步一邁,站在他身前。

「這位大夫有些眼熟,似乎以前在哪裡見過。」

第一次在這麼多人麵前說話,彭夫人有些緊張,但緊張歸緊張,她卻沒有退縮,「哦,想起來了。」

彭越會心一笑。

——穩了穩了,夫人自己就能解決一切,他待在夫人身邊看戲就好了!

於是他揣著手,笑眯眯看自家夫人舌戰眾多功臣列侯。

「大夫當年是路邊叫賣的商販。」

她莞爾一笑,聲音溫柔,「陛下飢渴難耐,問你討了一盞酒吃,於是你便有了從龍之功,才有今日位列大殿之位。」

被彭夫人當場道破自己原來的身份,那人麵上有些不自在。

但在座之人有幾個是天生貴族?大多是跟他一樣的低賤出身,又好命從絞肉場般的戰場活下來,所以才有今日之富貴。

「到底是婦人之見,竟以出身論英雄。」

陶高冷笑,「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商販如何,叫賣又如何?」

「如今我不一樣位列大夫,共議國政?」

「不錯,陳勝吳廣之言,難得大夫還記在心中。」

彭夫人頷首,「但你之功,並非你的才情,你的能力,是你慧眼識英雄,才能一步登天,位列大夫。」

「大夫尚且如此,安之我又何嘗不是如此?」

陶高一怔,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掉入彭夫人的語言陷阱。

——先以出身貶低他,讓他說出將相王侯寧有種乎那句話。

此話一出,便不能以出身以性別論英雄,而是不論身份男女,有才者才能服眾居之。

自己反駁彭夫人的話竟成了彭夫人用來反駁自己的話,而那句婦人之見更是一種無言的嘲諷。

——彭夫人若是婦人之見,那他便還不如婦人之見!

一個連婦人陷阱都不曾察覺,都會掉進去的人,有何臉麵去瞧不起婦人?

陶高臉上一紅,麵帶薄怒,「牙尖嘴利一婦人,安知我之大才?」

「我若無才,又怎會被陛下選中,被陛下重用?」

「你質疑我無妨,可質疑陛下識人用人之能,便是淺薄的大不敬!」

「大夫何必惱羞成怒?」

彭夫人淺淺一笑,絲毫不懼,「陛下識人用人之能,自有左右丞相來證明,大夫何必以自己相論?」

「你——」

陶高徹底被激怒,蹭地一下站起來。

「怎麼?」

彭越立刻挺身而出,手一攔,把自家夫人護在身後,「我夫人哪句話說錯了?」

「左右丞相難道不是陛下所選,陛下所用?」

呂鬚最看不慣男人仗勢欺人,一整衣袖,站了起來,抬手一指,指向蕭何與張良,「右丞相安撫治國,左丞相運籌帷幄,就連那謀逆身死的淮陰侯,也能代表陛下用人之能。」

「你算什麼東西?」

呂鬚譏笑出聲,「什麼時候能代表陛下了?」

「什麼時候能與這三人齊名並列了?」

「還是說,你覺得陛下不曾慧眼識英雄,埋沒了你這個大才,你之才華遠在這三人之上?」

呂鬚忍這種男人很久了,「是陛下不曾重用於你,否則你才是大漢王朝第一功臣?」

仗著自己是跟隨陛下的老人,仗著自己是男人便能建功立業,明明是運氣好選了個好主子,又運氣好沒有死在戰場上,便覺得自己有經天緯地之才,瞧不起這個,瞧不起那個,殊不知自己的一切都來源於運氣好與男人身份。

龍且能打吧?

兵敗身死。

範增聰明吧?

歸家病死。

項羽一世英豪吧?

自刎而亡。

亂世中有能耐的人多不勝數,其死法也五花八門,你能說他們沒才乾所以才沒能活下來的嗎?

不,他們缺的不是才乾,他們缺了點運氣,缺了點人和,所以在楚漢之爭是漢軍贏了,而非楚軍。

至於跟隨陛下之人,更是多如牛毛,可最終能活下來的,又封官拜爵的,也就那麼一些人。

你能說人家是沒跟對人嗎?

也不是。

是他們缺了點運氣。

——若那些人還活著,哪有這種小人在大殿之中狂吠的場景?

而她,身而為女,在性別上便輸了男人,沖陣殺敵與她無關,運輸糧草籌集軍費倒與她有關係,但那有什麼用?

人家位置坐穩了,扭頭就能把她的功勞抹得一乾二淨,然後再施舍似的說一句,哎呀,你不就是仗著是娘娘的妹妹,是舞陽侯的夫人,所以你才能以女子之身在帝後與功臣列侯議政的宣室殿內大放厥詞耀武揚威嗎?

她呸!

——她但凡是個男人,但凡能建功立業,就不會有這種男人的容身之地!

而現在,她是女人也沒有關係。

——她同樣能立於宣室之中,與男人一起參議朝政,共治天下。

「我呸!」

呂鬚叉月要而立,「你也不看看你那個德行!」

「別說跟左右丞相淮陰侯相比了,沒得辱了這三人,就你那比針尖還小的才乾,給我夫君提鞋都不配!」

陶高險些嘔出一口血。

——彭夫人算什麼牙尖嘴利?呂鬚才是真正的字字錐心,氣死人不償命。

彭夫人跟她相比,那叫一個溫柔小意句句在理,而呂鬚,則是胡攪蠻纏能把人氣死!

「你——」

陶高氣得直哆嗦。

但他剛出口,便再次被呂鬚打斷,「你什麼你?別瞎指!」

「君子動口不動手,自詡君子便別動手,嘴皮子上見真招。」

「說不過便想動手?」

「這就是你身為男人的氣度?」

「蠻、蠻橫無理!」

陶高咬牙切齒,周圍人勸他別氣,但這種事情怎麼可能不氣?

——可氣也沒辦法,他著實說不過這個刁蠻刻薄的呂鬚。

天殺的呂鬚,怎麼不來個遊俠義士割了他的舌頭!

吵不過,罵不過,比後台又比不過,陶高一撩衣擺,直接把呂鬚這塊燙手山芋扔給呂雉,「娘娘,這便是您的新政?讓一介婦人羞辱公卿功臣?」

「既如此,便請娘娘將臣罷官歸家,這份羞辱,臣不受也罷!」

陶高在男人堆裡是出了名的尖酸刻薄,他都說不過呂鬚,其他人更不想找呂鬚自取其辱,陶高跪呂雉,其他人便也跟著跪呂雉,上下嘴皮子一碰,便把呂雉架在火上烤——

「臣知曉娘娘推行新政之心,也願輔佐娘娘推行新政,科舉選士。」

「可科舉選士並非選牙尖嘴利之徒,男女平等也並非任由婦人羞辱朝廷命官。」

「婦人尚未為官,便如此瞧不上我等朝臣,若她們果真入朝,哪裡還有臣的容身之地?」

「娘娘領陛下之命,帝後臨朝共議國政,娘娘之命,臣不敢不遵。」

「可臣七尺之軀,豈能被人無端羞辱?」

「臣誓死不辱!」

「娘娘,請允許臣辭官歸鄉,免受婦人羞辱!」

「娘娘,臣也辭官歸鄉!」

「娘娘,臣亦如此!」

功臣列侯齊齊跪地,辭官的聲音一陣高過一陣。

蕭何與張良乃左右丞相,站在百官之首,回頭瞧一眼黑壓壓的人群,知曉今日之事絕對不會善了。

——一個辭官歸田也就罷了,一群人若都去了,那朝堂便成了一個空殼子。

無人做事,無人受令。

國家為之癱瘓,九州為之震盪。

若是盛世太平也就罷了,或許還能熬個幾日,可眼下是天下初平,百業待興,一旦朝堂陷入混亂,脆弱不堪的大漢王朝頃刻間便會土崩瓦解。

——九州大地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更別提陛下還在對匈奴用兵。

若長安亂了,前線糧草無法供應,幾十萬兵馬斷了糧,還不是任由匈奴人肆虐砍殺?

待殺光殺淨邊關部隊,匈奴人便會揮師南下,踏平漢家山河,後世的靖康之恥,便會提前在這個時代上演。

蕭何張良對視一眼,看到彼此眼裡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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