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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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啞的少女嗓音回盪在方臨淵耳畔,他尚未動,她卻已低下頭,擦身而去。

方臨淵回頭,隻見她小小的一個,獨自行進了風雪深處。

金碧輝煌的殿宇如同冷漠的神祇,明明巍峨又溫暖,卻靜立著,放任她被風雪吞沒。

方臨淵在那一瞬間做下了一個決定。

他要從那漫天大雪的層層宮闕中,救出一個人。

——

方臨淵的思緒漸漸被嗩吶聲拉回了現實。

記憶中的漫天飛雪漸漸變成了遍天的銅錢與紅綢。儀仗漸漸停在了府門前,門前衣香鬢影、賓客盈門,司禮監的太監月要纏紅絹,高聲唱和道:「壓轎——」

方臨淵下馬,執起紅綢一端,看著宮女打起簾幔,從喜轎裡扶下了她。

趙璴。

她長高了許多,甚至比周遭的女子們還要高出不少,直起身來時,竟看起來與他一般高了。

當世男子更偏愛嬌小些的女子,她的個頭也總為人所詬病。世人皆道徽寧公主艷冠皇城,姿容閉月,卻偏生了一副比尋常男人還高的身段,當真是明玉生瑕。

但方臨淵卻絲毫不在意。她在深宮中是個無所倚仗的孤女,若再生得柔弱嬌小,如何活得下去呢?

他所偏愛的,從不是倚仗大樹而生的菟絲花。

他小心地牽著紅綢,在鼓樂聲與鞭炮聲中牽著她踏過一地碎紅。

跨馬鞍時,她略一遲疑。方臨淵知她蓋頭覆麵看不清路,忙先一步上前,托住了她的手。

那隻手並不似尋常女子般柔軟。它骨節修長,質硬如玉,握在手裡有一種堅硬的質感,恍然間竟像是個男人的手。

定然是她在宮中日子裡,經受了無數旁人未曾受過的苦。方臨淵心想。

「當心。」他壓低的聲音不自覺地柔軟了兩分。

隻見趙璴頓了頓,繼而在他的攙扶下穩穩跨過了馬鞍。

而方臨淵則緩緩收緊了握著她的那隻手。

他不會再讓她獨自置身風雪中了。

他執著她的手,跨過府門,步入廳堂,行過滿堂賓客祝福的目光,沒再鬆開。

——

喜宴的流程向來繁瑣。

他們拜過天地高堂,趙璴便被送入了臥房之中,而方臨淵則要留下來招待賓客。待到滿堂賓客散盡時,已然快到三更天了。

他敬了一圈的酒,還被有意多灌了兩杯,回到扶光軒門前時,視線都有些飄忽了。

侍女長隨們早已守在門前,此外還站著幾個宮女和太監,神色肅穆,該是宮中跟來的。

對上他們的視線,方臨淵總覺得他們看自己的眼神中有幾分冰冷的戒備。

也合情理。方臨淵心想。趙璴願意帶出宮來的,應當都是護主的忠仆。

「侯爺,公主殿下已在裡麵了。」見著他來,為首的扶光軒掌事侍女寒露迎上前來。

方臨淵嗯了一聲:「可有給公主準備些點心?」

「侯爺吩咐過,我們即刻便送來了。」寒露說。「不過公主守禮,並沒揭下蓋頭,也沒動我們送來的果子糕餅。」

此刻業已三更,折騰了一日,想必是要餓壞人了。

方臨淵點了點頭,讓她們退下,獨自進了門。

這是他住了多年的臥房,如今披紅掛彩,紅燭搖曳,鮮艷的雙喜字靜靜懸在窗前。他繞過前廳,穿過層層紅幔,便看見了坐在紅帳之下的那個人。

她端坐著,安靜極了。紅色的燭光在她的霞帔上輕輕晃動,那雙擱在膝頭的手,白皙而修長。

十年前那個受盡欺淩、堅韌清冷的少女,如今成了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應酬繁瑣,讓公主久候了。」他停在趙璴麵前,嗓音因著酒水與情愫而有些沙啞。

紅燭之下,再無第三個人。兩人之間隔著不到一步的距離,方臨淵竟一時有些近鄉情怯,放在身側的手都輕輕哆嗦了起來。

他清了清嗓子,手心捏了捏,嫌棄自己臨場露怯。

是該先掀蓋頭。他心裡想著,便回過身去拿桌麵上的金稱杆。

但就在他伸出手時,身後衣袍摩挲聲細微響起。下一刻,方臨淵敏銳地感覺到身後騰起一股勁風。

誰!

僅是酒勁作用下的一瞬遲疑,方臨淵的頸上便貼上了一道細微的、銳利冰涼的觸感,橫亙在他頸部突突跳動的脈搏上。

是刀。

接著,他聽見了一道陌生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別出聲,否則,你死無全屍。」

是男人的聲音,淡漠冷冽如山巔融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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