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 55 章 愛卿,唯獨隻有你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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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林子濯特來了一趟衛戍司。

原是昨日逃出城去那個官員連夜審了出來,小小一個吏部六品官,竟貪了十數萬兩白銀之多,這樣的數額,抄家滅門都是綽綽有餘。

據他招供,因他的職務涉及各地官員的進京考績,每年入京考校的地方官都需經由他手,於是雁過拔毛,不管那些官員品階高低,鮮少有敢不孝敬他的。

偶有一兩個膽大包天、不懂世故的,待領回個丙等丁的考績,明年也就懂事了。

「你昨日追回的船上,除貪汙贓款的簿子之外,還有他卷走的金銀。」說到這兒,林子濯笑了笑,煞有介事地對方臨淵豎起了三根手指。「三萬兩的銀鈔,還有一尊跟人一樣重的金佛。」

「人一樣重?」方臨淵驚訝。「他不怕沉船嗎?」

「他更怕自己撿回了命,卻丟了那些錢吧。」林子濯說道。「我昨夜如實回稟了。陛下近來在憂心北邊的佃農,待到這些日忙完了,怕就該要賞你了。」

佃農鬧事這事兒方臨淵是聽說了的。

今年自開春時起,北方的雨水便一直不好,戶部奏了又奏。但這些日朝中忙於爭吵江南貪腐之事,一時誰也沒顧上這些,直到前些天,才傳來薊北七郡佃農作亂的消息。

原是接連半月未雨,田中莊稼長勢不好,那幫佃農們因此撂了挑子,舉著鋤頭去衙門鬧事。

「還沒平息嗎?」這原算不得大事,但能教皇上都頭痛,方臨淵還是有些意外。

在他的經驗中,依賴田畝而生的百姓向來是最安定的。他們世代耕作,春種秋收,如落葉的樹木一般有著穩定的周期,非為被逼無奈,應當不會生出作亂的心思才對。

「朝廷派人去平了。」林子濯說道。「但那些佃農要求,讓朝廷免除他們今年的租稅,將田地白給他們耕種。」

這樣的要求更是聞所未聞,便是林子濯臉上都露出了兩分輕蔑。

「簡直是趁火打劫。」他評價道。

「薊北去年的收成如何?」方臨淵卻問到。「是不是也不好?」

「這就不知了。」林子濯說。「你問這個做什麼?」

方臨淵皺了皺眉:「能將百姓逼迫至此,隻怕不是天災,就是人禍。」

「難道就沒有其他可能?」林子濯微微偏了偏頭。「朝中熟諳民計農桑的大人,都認為其作亂是因貪得無厭,是為刁民亂黨。」

「這不是荒唐嗎?」方臨淵道。「難不成七個州郡的百姓全成了亂民?有好端端的日子不過,誰會這麼閒。」

他神情肅穆,反倒教素日嚴肅正經的林子濯微微一愣,繼而笑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若是天災,自有陛下出麵治理,若是人禍,我可是跟貪官汙吏打了將近十年交道了,你可放心?」他說道。「眼下連亂民有多少都尚不知,你就不必操這麼多心了。」

「可都鬧到陛下眼前了。」方臨淵說。

「你放心,皇上已下了急召,半月之內,亂子一定會平。」林子濯說。

「你怎的這樣篤定?」方臨淵反問。

「突厥的賽罕公主已然啟程了,薊北是她們來京的必經之路,必得提前肅清混亂。」林子濯說。

「否則,若教使臣與公主看見此等亂象,大宣的顏麵又將置於何地呢。」

方臨淵聽他這話,一時又沒有出聲。

「又在想什麼?」林子濯問他。

方臨淵搖了搖頭。

朝中眾人、包括林子濯在內,擔憂大宣的國威顏麵無可厚非。

但是,莊稼生長拔節的日子總共隻有這些,丟掉的麵子還能搶回來,但餓死的人命,就回不來了。

——

林子濯跟方臨淵閒話了一會兒,鎮撫司還有事忙,就先走了。

臨走之前,他拿肩膀輕輕碰了碰方臨淵,說道:「陛下近來很器重你,你隻管安守本分,別的不必操心。」

他是天子耳目,偶爾向方臨淵透露些什麼,定然是必會發生之事。

看他神色輕鬆,眼裡帶笑,便知一定是好事。

方臨淵卻沒放在心上,倒是林子濯與他說的薊北佃農,教他多留了些心。

薊北離京不過百裡,是一片土地肥沃、地勢平坦的廣袤平原,上京城吃用的糧食七成都產自那裡,而安平侯府的許多農莊,也都在那七郡當中。

於是這日回府,方臨淵特去了一趟前院,找到了統管府宅的歲朝娘子。

聽他問起最近莊上的情況,歲朝有些意外:「回侯爺,自打開春至今,侯府的各處田莊都沒有任何異動。」

「沒有佃農要求減少租稅嗎?」方臨淵問道。

歲朝笑起來:「侯爺,咱們府上的佃戶租稅本就比別家低不少,每年又都或多或少要免去幾成,自然不會還有莊戶提這樣的要求了。」

方臨淵聞言,微微點了點頭。

既然是減少幾成租子就不會發生的動亂,恐怕便不是性命攸關的大亂子。若當真鬧到田畝裡顆粒無收的地步,幾成租稅是根本無法彌補的。

方臨淵總算放心了些。

於是,他便沒多停留,跟歲朝打了個招呼,便徑直溜到懷玉閣用晚膳去了。

他到的時候,趙璴正好剛收起江南送來的信件。

其中一封是元鴻朗發來的。借著江南貪腐之案,趙璴成功地將他推到了南下結案的欽差的位置上,元鴻朗也不負所托,將他吩咐的事情辦得很漂亮。

引得流民起義的大案令京中官員人人自顧不暇,一時間也顧及不到江南的勢力。於是元鴻朗借著這個空檔,在趙璴的授意之下給江南換了一通血,半成的桑黨官員被他拔除,換成了自己手下的人。

而剩下的那一半,則是趙璴屬意留下的。

這是他作出的一番圍師必闕的假象。

桑黨官員經此一番傷了元氣,但桑知辛本人及其座下一眾擁躉,還是成功地將自己擇了出來。未能一把按死他們,是趙璴意料中事,給他們留下三瓜倆棗的,也是為了存住他們一時委頓住的貪欲。

此後再要對付他們,還需要留下一些把柄。

而另外一封……

趙璴的手指在桌上輕輕扣動了兩下,神色有些沉。

是他留在南方的探子發回的,說是尋到了當年離宮的太醫院院判。

正是當年那個,照顧清貴妃身孕的太醫。

他五歲那年,趙瑾的母妃清貴妃懷孕。當時宮中子嗣單薄,又隻趙瑾一個皇子,鴻佑帝當即龍顏大悅,傾太醫院上下之力,照顧保全清貴妃的龍胎。

趙璴年少早慧,對清貴妃蘇雲霜印象很深。

她是時任吏部尚書的女兒,家中三個兄長,唯獨她一個妹妹,又天生有不足之症,多年體弱,因此自幼被嬌慣得很厲害。

入宮之後,她也是一番眼高於頂的嬌蠻姿態,宮裡誰她都看不上,誰她也相處不來,入宮幾年將後宮妃嬪得罪了個遍,卻偏偏聖眷不衰,讓宮裡的女人恨她恨得齒冷。

唯獨他母後是個例外。

宮裡從不爭寵的是她,最秉公執法的也是她,而身份最為貴重的,仍舊是她。

蘇雲霜隻喜歡跟她玩。

竇清漪性格冷淡,不愛與嬪妃交際,素來除必要的晨昏定省之外,誰也不偏愛、誰也不為難。

可蘇雲霜卻總往她的棲鳳宮裡鑽,又要竇清漪陪她說話,又要從茶飲點心到熏香擺件樣樣挑剔一遍,有時弱症犯了,還得竇清漪給她請太醫。

趙璴聽過他母後與鬆煙嬤嬤的交談。

「娘娘若不喜歡貴妃,奴婢下回打發了她走就行了。」鬆煙說。「何必教她一待就是半日,徒惹娘娘心煩呢。」

卻聽竇清漪淡淡說道:「她自幼體弱,又眾星捧月長大,在宮裡孤單,也是可憐。」

「娘娘還心疼她。」鬆煙嘆了口氣,沒再勸過。

趙璴也不那麼喜歡蘇雲霜。

她脾氣嬌得很,說話做事又極毛躁,還特別喜歡逗他。他從小被當做女孩教養,他母親嚴令他嗓音不似女孩便不許開口,於是他從小便言語謹慎,顯得寡言。

可蘇雲霜卻偏要逗他,將他逗煩了跑開,她就要笑。

「娘娘,我這一胎若是個女兒就好。」她笑完了,還要跟竇清漪說。「我生的女兒,肯定比宮裡別的丫頭都漂亮百倍。」

但後來,她懷胎六月時流了產,母子俱亡,太醫從她身體裡捧出的,也是個男胎。

她死在棲鳳宮。

竇清漪宮裡得了極好的鹿肉,她蹭過來吃,胎動發作後才查出裡頭被下了紅花。她身體虛弱,扛不住這樣大的月份流產,鴻佑帝趕來時,她身體都涼了。

鴻佑帝哭得肝膽俱裂。

那些素日裡恨蘇雲霜恨不得她千刀萬剮的妃嬪,這會兒當即擺出了姐妹情深的姿態。

哭她死得冤枉,罵竇皇後蛇蠍心腸,說清貴妃將她當做自家姐妹,她竟也下得了這樣的毒手。

而趙璴卻看見,他母後被打入冷宮的當天,對著清貴妃宮中搬來的那盆海棠枯坐了一夜。

而那盤鹿肉食性太烈,蘇雲霜吃了兩口、竇清漪便讓她停了筷子,這點劑量根本不至於讓她流產而亡。

而她的死因,在那盆海棠裡。

滿宮上下隻有竇清漪知道,蘇雲霜從小吃藥怕苦,素日裡陛下賜的坐胎藥,她三日中會偷偷倒掉兩日,就倒在那盆長勢喜人的海棠中。

而那盆花土裡翻出了藥渣,有冬葵、半夏和附子,皆是不動聲色可使人落胎的好藥。

那藥會是誰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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