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第 72 章 總有股讓人牙根發酸的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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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城的花朝之亂,難道有可能是漢人所為?

方臨淵眉心緊蹙,卻不由得又想起了那日賽罕進京時,來使不明覺厲的眼神和賽罕的答話。

她說這樣的事,即便他們要做,也不會蒙上麵孔。

蒙麵……是了!

他們若真要遮掩身份,為什麼仍舊穿著胡人的衣袍?若堂而皇之地以胡人身份現身,那他們又何必要遮住臉呢?

除非他們是怕被認出來。

扮作胡人,在簽訂合約之後攪擾上京……那麼他們的目的,十有八九是兩國訂立的盟約。

方臨淵心中翻江倒海。

但僅憑孟誠的一句話,根本算不得漢人作亂的證據。當日的「胡匪」,已經在離京之後便被第一時間滅了口,如今已過了半年,屍身即便不被野獸吃光,也早就腐壞風化得隻剩骨頭了。

還能有什麼線索呢……

方臨淵緊扣著桌麵,沉思著。

幾十個可供驅策、武功了得的漢人,還有原本朝著突厥而行,半路上卻拐去了屹豐山的路線……

方臨淵扣著桌麵的手微微一頓。

他的腦中有完整的大宣坤輿圖,尤其突厥與上京之間的官道路線,他記得清清楚楚。

從上京往西北方的官道去,再拐到屹豐山,隻有一條道路可走。那條路崎嶇曲折,地形復雜,抵達屹豐山附近時,周遭地形蜿蜒,剩餘的路,隻通往一個方向。

兗州。

那是上京城到兗州府的必經之路。

方臨淵當即對孟誠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他說。「多謝你如實告知。」

孟誠道:「將軍不必客氣。」

方臨淵站起身來。

臨走到監牢門前時,他回過頭,看向了孟誠。

「我倒還有一事,想來該親口告訴你。」他說。

「將軍請講。」

「你昨日的供詞,我去探查過,知你所言不虛。」隻見方臨淵說道。

「此後的事,我不能完全保證,但我能答應你,在兗州軍中中飽私囊、為禍一方者,我能讓你和你的弟兄活著看到他們認罪伏法。」

他身後片刻沒有聲音。

方臨淵回過頭去,便見站在那兒的孟誠正看著他,一雙眼睛隱約有熱淚盈起,片刻朝著方臨淵抱拳,深深地行了一禮。

厚重的枷鎖發出了嘩啦啦的聲音。

「將軍,我替死去的三十七個弟兄,謝謝您。」

——

充州山的賊匪盡數被剿,得勝歸來的方將軍押送著一眾賊匪,浩浩盪盪地回了京城。

而那位有些膽小怕事的朱厭朱老板,也借著兵士們的庇佑,跟著一起回了京。

周嘉倒是挺樂意的,心裡還惦記著待回京中去後,朱老板送到他府上的口脂與頭麵。

這做生意的人,的確是八麵玲瓏得很。

行到半路之時,四下塵土飛揚,朱老板還將方將軍請上了馬車,說是車上存了些好茶,請方將軍品鑒。

方臨淵順理成章地上了趙璴的車。

馬車的車廂隔絕了外頭行軍的聲音。方臨淵也借著馬車的阻隔,將充州山搜出的衣服和孟誠的供詞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趙璴,包括他最後的猜測,也全都講給了趙璴聽。

而趙璴……

他車上真有好茶。

非但有好茶,還有齊全的一套茶具,奢華極了的一座大車廂,竟赫然像個小廂房一般。

方臨淵說著,他就坐在方臨淵麵前,一邊聽,一邊慢條斯理地給他點茶。

茶銑平穩而力道得宜地擊打著玉盞,盞中的茶末被一遍遍的清水耐心地澆成,在他手下輕雲漸生,溢盞而起。

方臨淵話音漸落,喉嚨忍不住上下滾了滾,看向趙璴手裡的茶盞。

他都聞見清潤的香氣了。

而對麵,趙璴緩緩收攏茶銑,將一杯點好的清茶放在方臨淵的麵前。

這樣又雅又磨人的功夫,素來隻在官家貴眷之中流行。方臨淵長在邊關,又最怕麻煩,還沒怎麼喝過這個。

他伸手接過,便見對麵清洗著茶銑的趙璴緩緩說道:「你說得對,兗州可查。」

方臨淵當即被他引回了注意力。

「你也覺得兗州軍和京城的胡匪有關係?」他問道。

「兗州再往北去,除了大宣庇佑的幾個草原部落,就是高麗國了。」隻聽趙璴說道。「他們沒有這樣大的本事和膽子,除了兗州,這些匪眾無處可去。」

方臨淵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無論這些胡匪背後的主使是兗州軍,還是兗州官吏,他們敢這麼做,朝堂上也定然有人在背後支撐。」趙璴說道。

「你已經猜到了嗎?」方臨淵問他。

卻見趙璴搖了搖頭,說道:「不用猜。朝中如今是涇渭分明的兩派,我手底下的官員除了少數明麵上不結黨者之外,都是以兩黨官員的身份在朝中活動。」

方臨淵聽得直點頭,模樣看起來有種別樣的乖。

趙璴微微一頓,看向方臨淵的眼神中忍不住地溢出了些許笑意,語氣也輕緩了幾分。

「我麾下的朝臣有時慎盯著,做不了這樣的主。」他接著說道。「二選一,簡單得很。」

方臨淵聞言點頭說:「既你成竹在月匈,那我就放心了。」

「對我放心?」趙璴偏過頭來看他。

「對啊。」方臨淵不假思索。「怎麼啦?」

一雙乾淨澄澈的眼睛,活像偎在獵戶身邊而懵然不知的兔子。

便見趙璴輕輕地笑了,並沒提醒他,自己本質上與這些人根本就是一丘之貉,與虎謀皮罷了。

畢竟抱著兔子的獵戶,打算收起柴刀從良了。

「沒怎麼。」他說道。「喝茶吧。」

他說著話,手微微在桌沿上扣著,一聲一聲,很輕很慢。

無論京中的匪徒是誰派來的,那些貪墨糧草的將領又是誰的人,對於他來說,都不是壞事。

朝堂上的勢力已有三四成由他的把控,京中的船廠與商號,也替他養足了可用的人。

現在隻差最後一步,分而化之。

這兩派的官員,都有在朝堂之上結黨的資本。桑知辛深受鴻佑帝的信任,如今即便勢力受到了重創,但自己卻基本撇清了關係,尚且仍是鴻佑帝跟前的紅人。

而另外一個,趙瑾,在趙玨長大成人前的這十幾年,都會是鴻佑帝唯一一個可用的兒子。

他們兩派對立多年,即便廝打也旗鼓相當,也是因著背後都有鴻佑帝的撐月要。

鴻佑帝心知肚明,他在控製著雙方互相製衡。

而趙璴清楚,他現在隻差抓住一個契機,擊潰他們其中一方的信任,打破他們的平衡。

他手中仍捏著幾張底牌,鴻佑帝的,趙瑾的……還有他那位最寶貝的孩兒趙玨的。

平衡打破之日,也便是他們三方扯破偽裝,廝打混戰之時了。

故而兗州之案於他,簡直像是送上門來的禮物。

不管是任何一方,出賣糧草都不可能是經過鴻佑帝允許的。隻要他將這案子查明,那麼它背後無論是元氣大傷的桑知辛,還是素來無腦的趙瑾,就都逃不掉了……

還有方臨淵。

想到這兒,趙璴微微抬眼,看向了身側的方臨淵。

赤血丹心的小將軍想要匡正這天下的正義,但雲開霧散之前,每一個上位者都值得懷疑。

桑知辛,趙瑾……包括鴻佑帝在內。

想要安穩地度過此事,便需有人伸出手來,遮掩住他過於盛大的光芒。

趙璴沉吟著,心下漸漸已有了算計。

而他麵前的方臨淵,與他一事說完,注意力便也漸漸被他麵前的那盞茶吸引了過去。

聞起來是很香,清淡卻馥鬱,引得人忍不住地想要嘗一嘗……

他端起那盞茶來,小心地啜飲了一口。

好香!

與沖泡而成的茶湯不同,茶銑點出的茶是細密而柔軟的泡沫,入口即溶,清香四溢,像是飲下了一口軟綿綿的雲。

方臨淵詫異地看向趙璴。

趙璴不知在想什麼,眼中的思緒又深又重,直到他們二人四目相對之際,才驟然回過神一般。

「怎麼啦?」方臨淵有些擔心,出言問道。

便見趙璴搖了搖頭,繼而看向了他手裡的那盞茶:「如何?」

方臨淵順著他的視線低頭看去,繼而極度肯定地猛點了幾下頭:「好喝!!」

麵前的趙璴微微一頓,繼而看著他,緩緩地笑了。

「好喝就好。」隻聽他說道。「那日後我再為你做,如何?」

方臨淵聽得眼睛都亮了,嘴上卻不大誠實:「呀,這是不是太麻煩你了?」

卻聽趙璴問道:「那想不想喝?」

方臨淵看了看手中的盞子,再沒法口是心非了,講話的聲音也弱了下去:「……想。」

接著,他聽到了一聲低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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