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時空同居（一）（1 / 2）
「學醫是個漫長的過程，大醫習業，先成人後成才。祖師說，『今以至精致微之事，求之於致粗至淺之思，豈不殆哉！』讓思想變得精益求精，必先在日常練就將難事化於易，大事做於細。」阿爸在醫館課堂教授醫者應具備的基本功。
「若不讀五經，不知有仁義之道；不讀三史，不知有古今之事；不讀諸子百家，則不能默而識之；不讀……。」
從醫者學習醫學數術，在入門打基礎的時候，一定要大量閱讀醫書典籍，還要妙解陰陽祿命、諸家相法，至於灼龜五兆和周易六壬，更要精熟應用。在我看來，醫者仁心不是入道一開始就有的，而是通過讀經知史，通曉天地人文之道才會生慈悲喜舍之德。
「……則吉凶拘忌，觸塗而生。至於五行休旺，七耀天文，並須探賾，若能具而學之，則醫道無所滯礙，而盡善盡美者矣。」阿爸說。
「顏大夫，您是仁心仁術，醫者大家。上半年我去了一趟大明醫館，有行醫者說，讀方三年，天下竟無病可治啊。」南陽商賈文博有說。論輩分，我要稱這位富商巨賈為叔伯。
「哦，全神教授學生，竟不知南陽文博兄到來，有失遠迎，有失遠迎。」阿爸聽到文博有的聲音，停了課堂，散了學生，客氣地迎接這位風度翩翩，穿著華貴的大明人。
「玉兒，快來見過你文叔伯。」
「您好文叔伯，玉兒見過叔伯伯。」我用大明禮儀向他問好。
「喲，好好，真是女大十八變。如玉侄女生的如此俊俏，三五年未見，已經可以稱得上是傾國傾城，國色天香了。」文博有說。
「哪裡哪裡，小女就是一童稚孩子家，不懂什麼叫傾國傾城，也算不得國色天香。論傾國傾城要數王後安娜，國色天香則應是當今大明皇後娘娘。」阿爸謙辭。
「哈哈哈，顏兄，你呀你呀！自幼飽讀詩書，精通五行八卦，當年在明為官，功成身退。如今出廟堂，入藥房，真應了那句循了天之道。對於弟弟我來說，你從來都是張弛有度，謹慎舍取，可謂是儒釋道三家之精英啊！」文博有繼續說道。
「當年的事情莫要再提，一世抱負如夢泡影。所有功名富貴不過是浮光掠影，二十年寒窗，獨攬萬卷書，下筆如有神。當了狀元，中了門第，不過就是塑造了一個腐儒，還不如賞菊鍾離下，任我逍遙遊。我和內子小女在這裡的二十年，一切都好。」阿爸說著，仰頭輕嘆一口氣，眼角泛起種種悲哀。
「兄長莫怪，莫怪，怪就怪弟弟這快言快語的毛病。你我多年未謀麵，但書信未曾斷過，我們二人的情誼都在書信間了。不過我此次前來，是有喜訊相告知。」
「哦，有喜訊，是什麼喜訊要告訴我。」
「大明朝庭三年後招錄醫學生，考試官方程序和內容已經在籌備階段了。考試入職，授官銜。我的親哥哥文博涵是當朝太醫院院使，我已向他舉薦顏兄，希望你能跟我回大明，參加醫學院考試，今後還能為朝廷效力。」文博有左手握拳，擊右手的掌而後抱拳，滿眼期望地說。
「嗬嗬，我當是什麼好事，回大明考醫官，你這是要拉我入夥，拖我下水啊！我如今已是花甲之年，所謂六十而耳順，聽到什麼都不會想著要去辯對錯，爭高低了。」阿爸輕描淡寫的話，倒激起了文博有的說服欲。
「哎呀，顏良兄，太醫院是皇室重要部門，專門為皇親國戚診治療愈。這次考試，可是朝廷給醫術學子天大的機會啊！如果能抓住這次機會，將後可是權傾一方啊。」
「你是讓我在晚年留下笑柄，要我的一世清白毀在你的手裡。我在此不過數年，就已是皇家醫官了。現在教幾個皇家頑童，閒來煉丹修行。再說，離朝的舊臣哪有侍奉本朝新主的道理呢？雖說都是朱明，然而此朱非彼朱，一家姓朱的，換一任皇帝就殺一朝臣子。一朝天子一朝臣，我都這把歲數了，當頤養天年，我可不想給那朱家皇帝陪葬。」阿爸的話不再客套，語氣越發決絕。
「先坐下慢慢飲茶吃些果脯點心，內子做得一手好飯食。今日你來，我難得這麼開心。我這有歐羅巴葡萄牙來的葡萄酒，這葡萄牙的釀酒工藝也是十分考究。紅葡萄酒至少要經過三年的熟化，包括至少一年的瓶中陳年，口感清冽醇厚，酒味回香。」阿爸轉了話題，談到餐茶飲食。
文博有是欲言又止，一臉無奈。他坐在茶幾邊默默地吃茶點，阿爸燃了如意香道，香道裡飄出「安心住神的煙氣」。文博有此時明白，既然阿爸沒有再談下去，就是不想再說拒絕的話，也不想往深裡挖苦他了。他沒有再提關於大明醫學考試的事情，隻是說「希望顏兄再考慮考慮，我這邊一切都好安排」。
人的心是走不出自己畫的界的。阿爸已然給自己的現在和過去劃了一條涇渭分明的界線，也許他的未來也已經和過去一刀兩斷了。
聽了文博有和我阿爸的對話，我感到阿爸的往事是豐滿的。由於平日裡，我偶爾聽到過他說起過去的隻言片語，故而對我而言，阿爸的往事又是骨感的。
漸漸的，喝著茶的文博有睜大眼睛，嘴裡沒有出聲。他整個身子僵直起來，他的手腳先是不停地抖動，後來兩腿自動佛盤，雙手打蓮花印端端正正地坐著，閉上眼睛入定下來。
吸入了攝魂香，文博有已經進了阿爸給他夢境。夢境或溫馨，或恐怖；或者由夢引人入境，又或者夢中之幻象將人的神經困住，讓人從心裡生出慰藉，永遠也不想出來。
由於從小被阿爸在無意識下進行訓練，我的神經和身體早已對攝魂香有了抗性。攝魂香幻化出的夢境是因人而異的，主要會把人最真實的內心世界打開。被攝魂香迷幻的人不會喪失心智，反而會使心神住在一起，達到自我統一的境界。
麥哲倫來宿務島找的就是這種合成香料，讓人既能開啟天堂光明大門，又能解開地獄幽塚之鎖的秘鑰。
他曾對阿爸說，「人是沒有自我的創造物。我們的大腦執行著三套「我」體係。一套是滿足吃、喝、拉、撒、睡，本能的本我體係，一套是渴望幻想和超越極限的超我體係，還有一套就是循規蹈矩、建立秩序和契約的律我體係。我們會發現在三套體係中少了一個我，那就是自我。自我被刻意的隱藏了，這種隱藏既是主動的自我保護，又是被動的異類消除。而我們仔細想想，真正能推動世界腳步的，是製造幻象和超越極限的超我。如果人沒有自我，超我的這套體係則會極其隱蔽，卻又被少數人利用，控製著整個人類的命運。我需要這種能讓人進入自我意識的香料，因為隻有這種香料，才能讓人找到自我，為實現集體意義上的超我形成完整的閉環，也就是本我——律我——自我——超我。」
麥哲倫的理論和香料的成長過程很像，香料的力量在黑暗中生成，在欲望之中固定。它能幫助人類逃離依附地麵的命運，擺脫沉重嚴峻的社會規律，解放自我。它能借助精神對香味的需求，突破狹隘的空間，逾越宿命的囹圄，接近另一個屬於靈界的全新領域，滲透到永生而又富有神力的世界中。
阿爸開始「施法」了——
「你叫什麼名字？」阿爸問。
「我姓文，名博有，字蘭芳，號懿德居士。」文博有機械地回答。
「此次前來找顏良，究竟因為何事？」阿爸又問。
「大明廠衛建立食藥局，要研製一種讓人聽話的藥，便於控製。」
「你說大明三年後招醫學生，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大明三年後招醫學生，吾兄文博涵想在太醫院招錄自家心腹，以為重用。」
「憑你文家的勢力，大明半壁江山恐怕都是你家的，跑到顏良家尋什麼心腹？」
「皇室內部權力鬥爭，各方勢力……勢力派別此消彼長、此長彼消。內閣也妄圖架空皇權，朝野內外都是各派的人。顏良是前朝賢臣，又是局外人，想借顏良之才，匡扶大明中興。」文博有說明來意。
阿爸給我打了一個「入夢」的手勢，我點點頭出了門，並且小心地把門關上，盡量不製造出聲響。文博有入夢，阿爸要對他的想法進行深度解析。
這可不是江湖幻術，而是中醫內證中的催眠術。
我獨自走到海邊，天空湛藍，陽光明媚，風平浪靜。天氣不錯，偶爾一縷水汽親口勿碧浪的玉手，然後飄然而去，我陶醉在涼爽而又微微的海風中。
「顏小姐，你好。」麥哲倫招著手朝我走過來。高大的鼻梁，襯托出他深陷的眼窩，他頭發濃密，兩鬢有少許灰白，臉上明顯的皺紋顯得幾分老相。
「原來是麥哲倫先生，你好。」
「你怎麼一個人在海邊，今天沒有在醫館做事嗎？」麥哲倫笑著說，他的大胡子隨著嘴巴一動一動的。
「醫館今天休息，我順便出來散散心。麥哲倫先生今天沒在宮殿，在海邊做什麼呢？」
「我來看看周邊其他的島嶼。用我的航海望遠鏡可以看的很遠，你可以試試看。」他給我他的望遠鏡，讓我往遠處看。
「哇，海中那些島嶼可是盡收眼底呀。這望遠鏡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