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2 章 謝歸(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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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歸年少時,就表現出了很強的修習天賦。

他出生在修仙盛行的世代,即便夏國是一個很小的國家,也有一些供奉仙靈的道館。

謝歸小的時候,就在這樣的道館裡打閒工,時不時給神像擦一擦,將地麵牆角打掃乾淨,還要防止有人偷吃供品,一天下來也能賺幾個銅板,然後在回去的路上買些東西帶回去給妹妹吃。

那時候他的父母都還健在,不必為家中生計發愁,謝歸的日子倒是清閒自在。

隻是後來,謝歸的父母與人走商,剛出城門不久就遇見了妖怪,一夥人無一生還,謝歸與謝蘭從此就成了孤兒。

謝歸仿佛在一夜之間長大了,他強撐著辦完了父母的喪事,將妹妹抱在懷中安慰,兩個弱小的孩子就這樣相擁而眠,度過一日又一日。

後來寒天宗的人不知為何來了此地,揚言要開山門招選弟子,讓夏國中年齡合適的孩子都前去報名。

謝歸的年歲剛剛合適,思及父母死於妖怪之手,人們也一直受於妖邪的危害,於是毅然決然地前去報名。

誰知這一去,他當真被選上了。

寒天宗的人隻帶走了幾個孩子,謝歸就是其中之一。臨行前他將謝采蘊托付給鄰居的嬸子,承諾每隔半年就會往家中寄一次錢,央求他們好好照顧妹妹。

好在隔壁的婦女是個心善的好人,答應了謝歸之後,果真將采蘊照顧得很好。

謝歸去了寒天宗之後,才知那宗門地處極寒北境,春夏倒是還好,一到秋冬之際,天氣冷得駭人,手指頭伸出來都要被凍掉。

且整個寒天宗被問道長階分為兩部分,外門弟子等級低下,隻能在問道長階下修煉,環境艱難困苦不說,像謝歸這等出身卑微的弟子,還要被各種瞧不起,受暗中排擠。

但謝歸心裡明白,這大道本就坎坷,求道之路更是難比登天,這點歧視與排擠算不上什麼。

隻要他好好修煉,終有能夠出頭之日。

很長一段時間,謝歸都是這麼想的。

在寒天宗度過的第一個冬天,雪下得極大,幾乎要將人給埋起來。

謝歸從沒有體會過這樣的寒冷,本就家境貧寒的他,所有的衣物就隻有寒天宗所分發的弟子宗服,若要用剛學的術法禦寒,則太過消耗體內的靈氣。

大多時候,他都是硬生生地扛著凍。

外門弟子雖然都沒有什麼顯赫的出身,但大多家底都還算殷實,下了修習課之後就會將宗服脫下來,換上自己的私服。

他們穿著厚厚的棉衣,戴著護耳的絨毛帽子,二二兩兩地聚在一起,在不遠處嘲笑謝歸。

「餵,姓謝的,你爹娘沒給你準備過冬的衣裳嗎?」有人沖他喊。

「嗐,你是不知道,他哪有爹娘呀?」

「怎麼,還是個孤兒?難怪整日可憐兮兮的,餵謝歸,你若喚我一聲爹,我分你一些過冬的衣裳如何?」

年紀尚輕的孩子

聚在一起,說話不知輕重,專門往人心底最深處的地方紮刀子。

他們放肆的笑聲傳進謝歸的耳中,就見這穿著單薄宗服的少年站在雪中緩緩轉身,清潤的眼眸帶著些許溫和,竟是絲毫沒有生氣的模樣。

他抿著唇笑了笑,說:「多謝,不過不必了,我暫且還凍不死,你們幾位父母健在,的確是令人羨慕。」

仿佛爹娘的逝世,於他而言並非難以啟齒的醜事,他如此坦盪大方,倒令其他幾人神色尷尬。

謝歸見幾人都沒說話,微微頷首道:「天氣寒冷,若無其他事,我就先回屋了。」

他說完便轉身離去,腳步如清風般,輕盈無痕,人像水一樣,溫柔無波。

第二年的冬天就好多了。

謝歸學會了些法術,又精通雕琢,就做了些小玩意兒,施上些靈力,下山的時候拿去賣給城中的百姓,也能賺到不少銀子。

他給自己買了厚實的冬衣,置辦了一切其他東西,就將剩下的銀錢連帶著雕的花寄回了夏國。

在寒天宗的日子忙碌,謝歸每天一睜眼,滿腦子都是修煉二字,幾乎沒有閒暇時間去想別的。

通過一次次的測驗後,謝歸的天賦也逐漸嶄露頭角,很快人們就發現他資質上乘。

在這樣的大宗門中,好的天賦就意味著好的待遇,謝歸從原本那間窄小漏風的小破屋子搬了出來,住進了單人小院。

教習法術的夫子對他青睞有加,時常單獨將他留下指點,圍繞在他身邊的人也慢慢多了起來,有些是要與他交友,有些是向他傾訴愛慕。

謝歸性子溫柔,卻鮮少能夠與人真正親近。

更何況他自己心裡也明白這些人是為什麼而來,於是他表現得再溫和有禮,也沒人真正與他走到一起。

進入寒天宗修習的第五年,謝歸已經是外門弟子中的領頭羊。

寒天宗的等級製度無法跨越,他沒有顯赫的家世,沒有修仙世家的血脈,則不能進入內門,哪怕他表現得再優秀,走出去也不過是寒天宗外門弟子。

不過謝歸並不在意此事,他明白自己還差得太遠,所謂的優秀,也不過是與外門這些弟子相比而已,實則內門弟子如何,外麵的仙門如何,他一概不知。

唯一的好處是,他現在能夠一年回一次家,看望妹妹謝采蘊。

幾年不見,謝采蘊也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是聽到謝歸的聲音,就立即認出哥哥來,磕磕絆絆跑過去抱著兄長哭泣。

兄妹二人分離太久,再次見麵仍未有生分,謝歸思及這幾年對妹妹的思念以及在寒天宗所受的辛苦,也沒忍住落了淚。

謝歸其實不求能修煉成多麼厲害的人,隻希望他能變得再強一點,能夠保護夏國,保護妹妹。

然後守在這夏國,哪都不去。

這其實是一個很小的心願,因為夏國統共就才那麼點大,人數也算不上多。

謝歸本想著,或許再修煉個八年十年,就足夠了

隻是他還沒等到自己強大的那一日,反而先等來了夏國的滅亡。

崇軒二十年,冬日。

謝歸第四次徒步走上問道長階,跪在長階之上。

北境的風雪,頗是無情,不會因為謝歸溫柔的性子而善待他半分。

那寒風如淩厲的刀刃,一刀刀地往謝歸臉上刮著,雪也下得又急又快,沒多久就將謝歸半個身子都埋住了。

本來作為外門弟子中最為出眾的一個,謝歸有著很敞亮的前途,即便是沒有顯赫出生,隻要他勤勤懇懇修煉,多跟隨內門弟子外出參加宗門大比,試煉會之類的,但凡取得名頭,便能一舉躍到眾人眼前。

那些低微的出身,反而成為精致的點綴。

所以在得知他的故鄉出事之後,對謝歸寄予厚望的夫子便趕來勸他,讓他莫要沖動,宗門做事自有考量。

謝歸卻極為固執,他擅自爬上問道長階,求宗門派出援手,去援助夏國。

可想而知,他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北境的寒冷簡直冷到了心底裡去,將人的心也凍得沒有一點溫度了。

謝歸跪在雪裡,全身都沒有了知覺,四肢完全僵硬住,長長的睫毛結上霜白的冰淩,寒霜爬滿他的臉和脖子。

雪鷹盤旋天際,發出長長的嗥叫,於天地間回盪著。

謝歸彎下脊梁骨卑微乞求,卻並沒有換來絲毫的憐憫,宗門裡高高在上的人,甚至都沒來看他一眼。

他心中生出了巨大的後悔,驚覺自己太過愚蠢,竟會對宗門抱有期望,竟會覺得這天下人修仙都是以斬妖除魔為己任。

謝歸想動一動身軀,離開這裡,卻發現因為長時間保持這樣的姿勢,他的身體已經被凍得毫無知覺。

正在他慢慢催動靈力來恢復自己的身體時,麵前這座高大的門忽而被打開了。

謝歸聽見那輕微的響聲,猛地一抬頭,就看見來人竟是一個約莫十一二歲的少年。

他身著內門弟子的宗服,頭上裹著棉帽,生得紅唇齒白,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瞧了謝歸幾眼,才完全從門後走出。

謝歸這才看清楚,他手裡端著一個杯子,裡麵似盛滿了熱水,正冒著白氣。許是盛得滿,那小少年走得很慢,許久才走到謝歸的身邊來。

他也不說話,隻將茶遞到謝歸的麵前,似乎要他喝。

「多謝,不過我凍僵了雙手,無法接東西。」謝歸溫聲道。

小少年就將茶水送到他嘴邊,慢慢地餵給他喝。

入口之後,謝歸才發現這茶水並非普通熱水,而是蘊含了靈力,順著喉嚨滑下肚,謝歸的身體很快就暖和起來,原本凍得失去知覺的身體也漸漸恢復。

小少年餵了他半杯茶,他的手就能動了,自己接過杯子,繼而問道:「這茶是誰讓你送來的嗎?」

小少年輕搖頭,這才開口,聲音稚嫩道:「我看你快凍死了。」

「你喚什麼名?」謝歸問。

小少

年不答,隻道:「你下去吧,別在這跪著了,不會有結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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