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1 / 2)
對傅嶼而言,那大概是他短暫人生中最漫長,也是最煎熬的一小時。
大部分成年人都無法坦然麵對自己的死亡,何況一個才七歲的小孩?
傅嶼獨自留在一輛車內,透過玻璃,就能看到對麵車上大人們關切凝重的目光。
如果這是生命中最後一個小時。
那陪伴他的,隻有這狹小封閉空間內的寂靜,內心的惶恐不安,以及手臂上陣陣作疼的傷口。
那條蛇的體型其實並不大,但攻擊凶殘,狠狠咬在他手臂上不肯放,是被他強行扯下去的。
因此傷口範圍不僅變大,冒出了血滴,周圍更是泛起一片烏紫色的淤青。
此時此刻,傅嶼也有些想哭。
但不想讓對麵的大人看到,拚命忍住了。
剛被咬到,恐懼感最強烈的時候,他心裡是有過後悔。
現在稍微好些了。
做都做了,有些事可能就是天意注定要發生,後悔也無濟於事。
他抬頭反復深呼吸,將眼淚憋回去,努力調整平復情緒。
最後想了想,從車上翻出自己的日記本,準備留下最後的遺言。
如果他真在這裡變異,就無法回到首都,再也見不到父母了。
那至少將他的日記本帶回去,希望能安慰到父母失去他的悲傷。
傅嶼慢慢寫下了這件事的起因經過,以及自己內心的所有感受。
在日記中,他還是選擇寫下自己不後悔。
如果當時他沒有把白落護在身下,也不見自己就會沒事。
也許變異蛇咬完白落,依舊會來攻擊他,那他們兩個都得死。
現在至少保下了白落,他們其中一個平安無事。
希望父母能為這樣的他感到自豪,他做到了一件很需要勇氣,很了不起的事。
而且他居然還在死前吃了一次西瓜,真的很滿足了。
寫到感情深處,傅嶼還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淚,趕緊用衣袖擦去,卻越擦越多。
他也有著自己的自尊跟好強,不想讓其他人看到自己因為恐懼死亡而落淚的畫麵。
因此發現眼淚控製不住,他立刻鑽到了下麵,消失在眾人的視線範圍。
另一邊的幾人看到他鑽下去了,忙問:「……小嶼沒事吧?怎麼突然下去了?」
「時間過去多久了?」
「四十分鍾。」
「……」
眾人心裡頓時閃過很不好的預感。
變異基本是在一小時內發生,傅嶼前四十分鍾都好好的,現在卻突然有了反常動作,實在很難不讓人多想。
傅瀾疏毫不猶豫:「我過去看看。」
白冬籬連忙拉住他:「別急,再等等吧,隻剩二十分鍾了。萬一……萬一他真變異了,就是想用這種方式引我們過去呢?」
「……」
很恐怖的假設。
但也不是絕對沒可能。
傅瀾疏呼出一口氣:「那就再等二十分鍾吧。」
氣氛變得有些急躁。
白落受到影響,著急詢問:「……哥哥怎麼了?哥哥米事吧?爸爸,哥哥呢?」
誰都無法再給予虛假的安慰。
白冬籬隻是沉重地抱緊了他:「再等等,再過一會兒,我們就知道哥哥怎麼樣了……」
「哥哥,米事的,對嘛?」
「……」
「……哥哥,會米事的,素不素?」
白冬籬揉揉白落的腦袋,嘆了口氣:「再過點時間,我們就知道了。」
誰也不知道最後二十分鍾是怎麼過的。
反正傅嶼鑽下去後,就再也沒有起來。
「一小時到了。」傅瀾疏見時間到了,直接將槍一拿,「你們待在車上,我過去看。」
麵對變異生物,傅瀾疏已經很有經驗,像這種早有心理準備的,他基本能順利射殺。
可這次的對象是傅嶼,他的心情實在很微妙。
下車前沉重地看了眼白冬籬,白冬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將白落用力抱進自己懷裡。
萬一真發生了最壞結果,那他們絕對不能讓白落看到傅瀾疏擊殺傅嶼的場景。
傅瀾疏下車後,確定將車門關嚴實了,才大步朝著傅嶼走去。
稍微走近一些,終於看到了傅嶼。
他蹲在車座下方,背對著他,整個身體正在沒規律地劇烈抽動。
這場麵讓傅瀾疏心髒一緊——難道這小子真的變異了?可他跟白冬籬親眼所見,那就是一條普通的錦蛇啊?
難道現在的變異生物已經有了他們無法預料的進化嗎?
傅瀾疏穩住呼吸,端起了槍,用槍口敲擊了幾下車窗玻璃,大聲道:「小嶼,要是你還能聽到我說話,就給我一點回應。」
傅嶼正在車裡無聲痛哭。
眼淚就是這樣,一旦流出來就不是自己能控製了,隻有全部發泄乾淨才能結束。
可獨自等待死亡的恐懼怎麼可能發泄乾淨。
傅嶼越想越覺得傷心,越哭越覺得悲痛,哭得越來越激動,根本停不下來。
時間就這麼不知不覺過去了。
等到傅瀾疏過來敲玻璃說話,他才驚恐地回神。
下意識扭頭看向傅瀾疏,兩隻哭過的眼睛已經變得又紅又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