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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酈也將燈籠掛回了牆壁的釘子上,拆掉綁在槐樹上的繩子扔在樹下挖了個坑埋上,拍了拍手上的塵土,剛準備回地麵上去,就聽見身後有人道:「你大半夜出來,就為了在這玩泥巴?」

酈也頭也不回抱怨道:「你怎麼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這樣很容易嚇到別人。」

「是你玩得太專心了。」賀蘭隨道,「況且,剛才撿屍體斷手的時候,也沒見你害怕。」

「我這個人反應慢,」酈也回過身,拍了怕手上的泥土,隨口道,「過一陣反應過來可能會嚇得在被窩裡哭。」

賀蘭隨「哦」了一聲,道:「到時候如果我在你旁邊,會給你遞紙巾的。」

酈也:「……」

「你們吃完飯了?」他問。

「還沒。」賀蘭隨道,「我隻是看你不見了,出來找你。」

酈也眨了眨眼睛,誠懇地道:「謝謝你的關心。」

賀蘭隨:「……不用謝。」

酈也轉身往地道口走去,賀蘭隨跟在他身後,隻是將要進入地道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院子中央僵硬沉默的老槐樹。

……

「村長說他們已經找過村東頭和西頭,現在剩下南邊的田地和北邊的樹林,另外,他又強調,十字路口的紅牆廟宇和廟背後的山裡不要去,這裡他們也已經找過了。」

「我建議,」餘淩壓低了聲音,「我們分成兩組去找,一邊找人,一邊找機會向其他村民打探情況。」

餘淩和李三帶著精神恍惚的白衛衣女生,另外兩個一高一瘦的男人一見這種情況立刻表示要跟著他們,於是剩下酈也、賀蘭隨和小文還有她的隊友四個成了一隊,但這樣一來三個新人就成了一隊,而且這一隊隻有四個人。最後餘淩道:「要不我和布……和新人換一下。」

瘦子陰陽怪氣地看了酈也一眼:「淩姐還真是好心。」

「我也是怕出事。」餘淩笑了笑,在李三不贊同的目光中,走到了酈也身邊,對他抬了抬下巴,「你跟著李三吧,安全些。」

酈也沒什麼意見的換了過去,李三冷笑了一聲。

兩隊人馬分配得當後,都匯聚在了大門口準備出發,可是,卻沒有一個人邁出大門一步。

因為就在一個小時前,他們麵前的地上,曾橫陳過同伴的屍體和血液。

酈也打了個嗬欠:「你們怎麼不走,不是說要出去找人嗎?」

他說著,抬腳往門檻邁去——

李三麵露嘲諷,心說還真是蠢得連死都不怕,其他人有的畏懼,有的不忍,有的冷眼旁觀。而酈也邁出去的那隻腳已經落在了門檻之外,夜風陰冷,站在門外的酈也頭腦四肢完整,什麼都沒有發生。

餘淩厲聲喝道:「還愣著乾什麼,趕緊出去!」

酈也從大門口拿了一盞燈籠,頭也不回道:「走了」

說完,蒼茫夜色中隻剩下一道單薄的背影,嵌在燈籠的紅光之中。

李三喃喃道:「這家夥運氣這麼好?」

因為他們這一隊人多,所以要去相對比較難找的樹林,李三自然而然成了領頭的,他邊走邊斟酌地道:「去樹林得穿過村莊,我們先找村民打聽一下情況。」

村莊籠罩在一片烏壓壓的夜色中,各家各院都點了燈籠,於黑暗中張開無數個猩紅的眼睛,炊煙匯聚成霾雲,冉冉升起,遮沒了遠星。黑沉沉的天空上唯有月亮——好似懸著的紅燈籠,從未見過如此淫邪的月亮,像一團大肉球,充滿了血絲,血紅血紅的浮在空裡[1]。

路上的、田埂間的、房簷下的人,他們頭頂壓著黑魆魆的夜,看不清鼻子眼睛,就都形如鬼魅一般,或者皮影戲幕上牽線的紙人兒,在這混沌的月色裡,在眼睛一般的紅燈籠的注視中,行走著,忙碌著。

「這村子,」白衛衣女生打了個哆嗦,「這村子好嚇人。」

「確實太詭異了,怎麼會有晚上出來白天睡覺這種習俗……」

他們穿過了村莊的中路,這裡的田地大多依在一起,房屋亦如此,李三走進了兩片田地中間的土埂裡,問一位坐在田埂上抽旱煙的大爺:「大爺,找您打聽點事兒行嗎?」

大爺睜開眯縫的眼瞅了他一下,道:「什麼事?」

「大爺,我們是廖村長找來幫忙的,您有沒有見到前峪村來的那個陰陽先——」

話沒有說完,大爺就道:「沒見過。」

李三隻得無奈走開,他看了一眼時間,道:「我們先分開去打聽,半個小時後在這裡匯合然後再去樹林。」

白衛衣女生跟著他,高瘦組合是一組,酈也落單了。但這正和他的意,朝李三點了下頭,挑著燈籠往田埂深處走去。

「你要小心那兩個人。」小說家忽然道。

「一大把年紀了還搞幼兒園小朋友孤立那一套,」酈也借著燈籠的光仔細望了望前麵的人影,從口袋裡扌莫出個用塑料袋包裹著的饅頭啃了一口,「無不無聊啊。」

小說家:「……不是,你哪來的饅頭?」

「剛在村長家拿的啊,」酈也道,「為了下井,都沒有好好吃飯。」

隔著老遠,他抬高了聲音對前方扌莫黑鋤地的大媽喊:「嬸子,要不要幫忙啊?」

大媽被他嚇了一跳,抬起頭道:「不用,你是誰啊?我怎麼沒見過你。」

「我是廖村長找來幫忙的。」酈也走到了她身旁,將沒吃完的饅頭用塑料袋裹著放回口袋裡,「不是說有個陰陽先生不見了,我在附近找找。」

大媽拄起鋤頭,目光有點奇怪的打量了他一眼,呢喃:「你這個娃長得怪心疼嘞,可惜了……」

酈也對大媽露出人鬼無害的笑容:「嬸子,你有見過那人麼?」

「沒,」大媽低下頭去繼續鋤地,「說是夜裡跑出去,黑燈瞎火,誰能知道跑去哪了?」

酈也還想再問,那大媽卻和剛才的大爺一樣閉口不言了,隻低頭專心鋤地,酈也換了個話題:「聽說是因為王家的老人作古了才請的陰陽先生?」

大媽依舊不回答,酈也堅持不懈地道:「可老人的白事怎麼能和祭祖放在一起呢,這不是不吉利嗎?」

大媽終於忍不住插嘴:「不是祭祖,是天姥娘娘的祭祀。」

「天姥娘娘?」

大媽意識到自己說多了話,她低頭挖了兩下地,又聽見酈也在那不停地逼逼:「不管什麼娘娘,都不願意自己的祭典和死了人過的白事一起辦吧?」

「你再不要胡說了,不敢對天姥娘娘不敬!」大媽擺了擺手,做驅趕狀,「去去去,一邊去,別打攪我乾活。」

她說著放下鋤頭,對著大路的方向雙手合揖,頭顱深深地埋下去,口中念叨著「四方來財六六大順天姥娘娘恕罪佑我平安」之類的話。

酈也走了一段,估計時間過去了有差不多半個小時,就回到了剛才分開的地方,李三幾個人已經在那裡等著了。

「你怎麼這麼慢,」瘦子撇嘴,「問到什麼情報沒有?」

酈也搖了搖頭,他看向李三:「你們有問到什麼嗎?」

李三的答案和他一樣,倒是白衛衣女生聲音怯弱地道:「我總覺得,村子裡的人看我們的眼神,有點奇怪。」

酈也問:「怎麼個奇怪法?」

「我說不出來,」白衛衣女生期期艾艾,「但就是感覺很奇怪。」

「我們是外麵來的,當地人肯定會有歧視吧?」

「好了,」李三打斷了他們的討論,「去樹林裡找人吧。」

那樹林比他們想的要大得多,一開始他們在一起找,最後為了加快速度不得不分開,還是李三帶著白衛衣女生,酈也和另外高瘦組合一起。

夜晚的樹林昏黑一片,大多是葉子落光了的喬木,簇擁著起伏的山包,隻有酈也手中的燈籠紅光一點,隨著他的步伐緩緩搖晃。陰冷的風從樹隙之間撕扯而過,燈籠中的火苗也被扯得忽明忽暗,在地上投射下三個人並排而行的影子,似隱似現,長短不一,猶如鬼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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