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1 / 2)
走出乾章宮,太後一路無言。
許嬤幾度落淚:「太後,青州山高路遠,地方偏僻,那行宮能稱得上是行宮嗎,有多少年沒有皇家的貴人去那了。」
青州行宮已分不清是往前幾代皇帝出巡時,臨時在那處修建的落腳之地。後來擴建修葺,稱得上是有皇家氣派,可終還是不如京都中幾處行宮。且青州離京一千三百裡路,山高路遠,皇上還不許太後隨行,小皇後一人在那,太後怎不憂心。
太後凝望長空,嗓音哀沉穩重:「如今已無他法,那逆子絕了心要廢後,隻能委屈夏夏先在行宮呆上一段時日,哀家自會謀劃,讓她早日回宮來。」
「太後也勿憂心。」見太後鳳目中的愧意,許嬤悵然低落地安慰:「留得青山在,尚還有機會。」
太後緊抿著唇,一路凝重去了鳳翊宮。
而溫夏什麼都不知曉,隻知道太後麵色凝重,她猜測多半是在戚延那又起了爭執,忙安慰太後。
直到太後眼眶濕潤,鳳目一片愧色與疼護,捧著她臉頰道:「母後對不住夏夏,要害你受這麼大的苦。」
太後說,戚延命她遷居青州行宮。
溫夏愣了好久,從吃驚到歡喜,再到憂心。
再看太後難過神色,她也不禁明白了太後這般沉重的原由。
於她而言,能避開戚延,再遠的地方她都肯去,還是歡喜地去。
而於溫氏一族,若她不居皇宮,不再是皇後,那溫家便是大禍臨頭。
戚延那麼恨父親,她若不再是皇後了,他又怎會放過溫家人呢。
握著太後的手,溫夏終也紅了眼眶:「母後,我去,隻要能平皇上心中之火,夏夏願意去。」
「好孩子,母後對不住你。」千言萬語難言,太後道:「我一定會保溫家,保你。」
太後凝望溫夏濕潤長睫,望著她發紅的眼眶,想起榮王所做之事,緊緊抱住溫夏,全是心疼。
「好孩子,榮王曾欺負你了?」
溫夏愣住。
她沒有隱瞞:「嗯……」即便已經過去兩年了,即便榮王已死,那被陌生大掌鉗住手腕,被攬過月要肢的觸覺,依舊這麼惡心。
溫夏哽咽的嗓音
全是委屈:「他非要攔我,扌莫了我的手,還要摟我,他簡直不是麵上溫潤的雅士,是個偽君子,簡直禽獸!」
「若是早點說與母後,母後定已為你出了這氣。」太後溫柔擦著溫夏臉頰的淚痕。
溫夏想起什麼,忙解釋:「我沒被榮王再輕薄的,他隻是扯了我手腕,襲我月要也隔著衣裳,就那一下,我說我是太子妃,他便未再欺負我了,我沒有……」
「母後知道,母後信夏夏。」太後抿著寵溺的輕笑,目中凝淚:「母後隻是自愧不曾早日發覺,讓你獨自受這般委屈。」
許嬤在旁咬牙道:「娘娘,您不知,皇上便是以此逼迫太後,以此要挾,要您遷居行宮!」
溫夏怔住。
杏眼越加黯然。
既然戚延都知曉了,恐怕定覺得她不規矩,更厭惡她了吧。
太後安慰著她,說著時局穩定便會接她回宮,讓她勿要憂思,保重身體。
二人相處許久,直到溫夏望著溫柔慈悲的太後,終於再次問起:「母後,為什麼您對我這麼好?」
「您與我爹爹,到底有過往嗎?」
這是溫夏第一次這樣望著太後的眼睛,這樣清晰地問出心中疑惑。
她所承受的一切本不該由她承受,戚延的厭惡全都是遷怒。
她清楚,她不想再不明不白,總是承受這一切。
太後不料一向溫婉聽話的她會這樣直白地詢問,會這般殷殷切切凝望等候。
太後目中有愧,終是苦澀一笑:「你的爹爹英勇俊朗,母後像你這麼年輕時,自然仰慕你爹爹那樣的英雄,免不得讓人留下了話柄。」
溫夏攥了攥手中繡帕,第一次見太後這般愧疚,就似在她這個小輩身前承認錯誤,祈求原諒。
終於得了這份承認,溫夏本不該再讓太後難堪的,可仍覺心中許多不知:「母後……我爹爹與我娘親成婚後,你們還有來往麼?」
太後沉默一瞬。
許嬤張了張唇,偏過頭無聲走向殿門處。
寢宮隻餘一片寂靜。
太後終是苦笑說:「有過。先皇病重,我見你爹爹時難過流淚,那時獨處,被阿延撞見。」
「你所受之苦皆是母後帶給你的,不管
是對舊人之女的照拂,還是母後真心喜歡你,將你當作女兒,對你疼護對你愧疚。母後想告訴你,我像你爹爹娘親一樣地愛著你。」
溫夏雙唇囁嚅,深深凝望眼前年輕美麗的婦人。
眼淚自太後鳳目中無聲滑落,溫夏眼眶一熱,緊緊抱住太後。
也許她應該為這些年所受的莫名之苦怨懟,為娘親不平。可獨處深宮的這些年,她無法割舍對她這麼好這麼好的太後。
……
氣候仍冷,太後求了戚延讓溫夏開春日暖了再啟程,戚延同意了。
溫夏接受了一切,對她來說,離宮也許比在皇宮中更自在。
鳳翊宮的宮人已在收拾隨身攜帶之物,主子的東西太多,光華服與胭脂香粉都夠滿滿幾車了。尤其是那些翡翠玉器,主子甚是鍾愛,每日所換首飾皆要好幾套,都得好生帶走才是。
可溫夏出言喚停了一眾宮人。
她走進偏殿,纖細瑩白的手指撫過一箱箱翡翠珠玉,杏眼中滿是鍾愛與不舍。
這些都是父親,太後,還有哥哥們從小到大為她在天下間搜羅的美玉。無一不精,世間罕有。
溫夏道:「將這些玉器都送去乾章宮吧,還有這些黃金頭麵,這些簪子,都不帶了。」溫夏隻留下了最珍貴、於她有紀念意義的幾套。
宮人們都很是意外,誰都知曉她愛玉成癡,也最愛佩戴精美首飾,每日都要精心打扮。
白蔻與香砂想勸,溫夏已轉身回了寢宮。
太後保住了她的後位,可代價必是他們母子離心。而戚延在朝廷上那般說她奢靡,她若離宮還帶著這些寶物,便是再給他留下話柄。
他要她克勤克儉,那她就舍下往昔十六年的富貴榮華,克勤克儉。
對鏡戴上最心愛的多寶琉璃金發簪,細白雙腕間佩戴上她鍾愛的一對白底青翡翠手鐲,換上珍貴的雪白貂絨寬袖衫。
溫夏喚了畫師入殿,就坐在克勤克儉的牌匾下,端姿嫻雅,朱唇淺笑,安靜任畫師為她作畫。
陳進賢為宮中畫師已三十載,畫過的娘娘們數不清,都從未見過當今皇後娘娘這般國色天香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