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陳大鏟(1 / 2)

加入書籤

他,已是闊佬了。——但懷舊促使他圍著一所低矮的三間破房緩緩地轉著圈兒。瞧——他那勻稱纖細的軀乾和寬闊的肩膀表明他身體強健,能經受住艱苦的摔打。臉是紫醬色,方型,濃眉毛,墨黑,外端向上翹,眼睛是圓的,在豐垂的睫毛下閃出類乎純鋼的閃光:耀眼,但冰冷,臉上有許許多多的小包,疙疙瘩瘩的象圓不圓,方不方的一片小凸嶺。當他手撫扌莫著門框得意地微笑時,臉龐還有了光彩,而且還能表現出他的自信力和聰明來。他——就是聞名市郊的陳大發,因精通瓦工活,使一手好大鏟,一天能壘三、四千塊磚,人們又稱他為「陳大鏟」。

陳大鏟已搬進新居,但還留戀這舊宅——盡管它已歸前妻所有。這房子的確很破:說窄吧,前後門之間的距離還不夠一個身手靈活的青年一躍的;說矮吧,手一伸就能扌莫到房頂——這是在地上扌莫,若在炕上得貓著月要,要不會碰頭的;說簡陋莫過於那幾扇小窗戶了,先前是糊紙的,後小改,按上幾塊小玻璃,不中不洋地算趕上時髦,更為寒心的房蓋是用鹼泥壓的,雨季老是漏——外麵大下,屋裡小下,外麵不下,屋裡還滴答;四周牆是用鵝卵石加黃泥壘的,年久已裂開一道道縫子,象小孩嘴。屋內夏季悶如蒸籠,而寒冬涼風老是嗖嗖地,簡直是冰庫——這就是他祖父留給他爸爸,他爸爸又留給他的唯一遺產,也是他貧窮時的見證。

事物總是矛盾的,每當陳大鏟看到這房子或想起它……身上就起雞皮疙瘩,然還愛它——此處留下兒時數不清的美好回憶和遐想……陳大鏟的記憶很好,直到現在還清清楚楚記得五年前,母親在這裡歸天的情景……

她得的是肺結核病,仰臥在炕上,背後墊了一大疊枕頭,兩隻手—枯瘦如柴,灰敗不堪,抖個不住。突然,她神誌清醒了,手不抖了,臉上的皺紋似乎在淨化,變的細膩,還有了光彩。她一手拉他,一手拉他的女人,聲不大但還清晰,焦灼的囑咐:「兒啊,你媳婦俺放心,而你聰明又過分,乖僻……我剛才看見閻王爺駕前的判官,他說人不能做缺德事……咱人窮誌不能窮!」她懇求兒子又說:「你發個誓?娘才……」

他跪在母親前,想起母親屎一把,尿一把拉扯自己的辛苦,想起她給的愛……不由的淚水模糊了雙眼:「我起誓,娘!」

她點了點頭。扭過頭又看了一下媳婦,又扌莫了扌莫身旁兩個孫兒的頭後,閉上眼,須臾帶著寬慰的神色,頭一耷拉,走啦。

當時屋裡是那麼靜,誰也沒有想到哭,而是小兒子看父母呆傻了,感到害怕,「哇」的一聲哭,這才勾引起大家傷心痛苦的念頭……

陳大鏟對母親的感情是真誠的,但不相信母親那番嚇人的話——當時不信,現在也不信,他認為,那不過是病人失理智,胡亂說說而已。自打老太太死後,他開始還管一管農田,閒空了,手提大鏟出外掙幾個零花錢;後來,政策活了,乾脆把家扔給女人,提著大鏟出外打天下了。

萬事開頭難啊,起初,陳大鏟還得巴結基建隊的「包工頭」……但仗著他聰明好學,肯吃苦,逐漸練做的一手好活,漸漸的討「包工頭」喜歡了,後來竟成了包工頭的左膀右臂。時間一長,他聽的多,見的廣,經手辦的事也不少,對社會的事兒便入了門,陳大鏟發現這些事,隻可心領神會,不可言傳,屬於窗戶紙的勾當,一捅就破,但誰捅呢?都有莫大的好處……同時還發現——這「包工頭」的位置是個肥缺……

之後,陳大鏟做了幾件隻有他自己知道的事,才青雲直上,現在已是甩手掌櫃,乾起了「遙控」。錢嗎?除家內外開銷,淨剩九萬有零頭。

有錢月要杆壯,有錢人羨慕。時間不長,陳大鏟就欲享受享受:首先,他想換換房子……其次,想換換媳婦。當然,開頭他對媳婦的感情還是深的,結發,貧賤夫妻嘛。他女人本來就有兩分姿色,再加上他買的那幾套毛料,那幾個呢的,一打扮就更俊了,他看著倒也喜歡,滿足了。但禁不住郊外「黃花閨女」的獻情,如再過三天就要和他結婚的矯麗娜來說吧——歲數比他小一旬,現年二十三歲,見麵就「大發、大發哥喲」的叫的那個親哪,甜哪!更使他著魔的是——她的「幸子頭」黑亮的短發,細柳般的月要,小牙白白如玉,隆起的月匈部一動一動的象揣著個小兔,小腚一扭一扭的,還有那艷麗小嘴唇的兩角,總是浮漾著那迷人的微笑,真令人神魂顛倒!過過眼福則罷,還一個勁的纏住他不放。他吃不住了,這才發現自己的老婆缺點:腚大,月要粗……還土裡土氣的缺少那令人消魂的柔情。於是,他直接了當的給他女人提出:離婚——孩子撫養十八歲,而你到六十,三間舊房歸你,錢財一筆清。他女人開頭不同意,盡全力感化他,甚至被窩裡的事都哄著他,可他連扌莫都不扌莫,連碰都不碰——心血白搭!他女人一思襯:常言說得好,捆綁不成夫妻,斷弦猶可續,心去最難留。罷、罷、罷!逐同意以「感情不合」為理由,離了婚——拾掇一下東西,鎖上舊房,領兩個孩子回娘家了。前兩個月,有人說她和她娘家附近一個老實後生結了婚,日子過得還不錯。

他——陳大鏟圍著舊宅又轉悠了一會兒,還拽了拽門上的鎖,覺得結實,才依依不舍地向它告了別,轉身往新宅走去。路上遇著基建隊的小李,他笑著打探:「怎樣?」

「托您老的洪福,基建隊依然興旺。」小李恭敬地答。

「哦、哦,好好!你明天回去嗎?」

「回去,您老有事?」

「後天我結婚。你把老張、大王……叫來!其它人來也好,活忙則算了。」

「行!」小李哈著月要,笑著滿口答應。

陳大鏟告別了小李,心裡又想起那媚人的矯麗娜,要不是房子講闊,要不是置辦高檔的結婚用品……她早就投入到自己的懷抱中來了。沒關係,好飯還怕晚嗎?人逢喜事精神爽,他隻覺的時候不大,就來到了新宅……

新宅離公路不遠,不是樓房——陳大鏟不喜歡那玩意兒,但地基一拔,倒差不多有二層樓那麼高,是水泥導製平房。雖是平房,然遠看造型別致,裝飾富麗堂皇,不落俗套,故顯別具一格,又露幽雅之態。近看平房高聳,門大,窗大,玻璃大;寬敞、舒適、采光好;平房前臉用水磨石,五色瓷磚,大理石造麵,艷麗一極!離窗台前五步之遙有左右兩道鐵欄杆——色,天藍,鮮艷。倚杆,低頭可望四鄰,抬頭可見市區樓房林立——真開闊!院子也大,四周是用紅磚砌的一人多高的花牆,還有門樓銀白色的大鐵門很寬,寬的足夠他剛買的「鴨巴」轎車出入了。屋內有客廳,休息室,寢室,廚房……家具有:組合櫃、沙發……家庭電器有:彩電帶遙控的,洗衣機帶雙缸烘乾的,電冰箱雙開門是五個花的,吊燈是八個爪的……總之一切一切都是「現代化」的。鄉裡人稱這棟平房是「高乾」級的,象西方的別墅!是的,這點陳大鏟心裡清楚:可能市長除轎車外,再沒有比自己高級的了。陳大鏟心裡還明白,這平房及物品沒有四、五萬別想下來,可自己僅花了三萬還不到,為何?這可是「小雞不撒尿,總還是有個道」!象什麼鋼筋,水泥,木料,人工還用花錢嗎?若花那也是象征性的,曲指可數的,掩人耳目的。就憑這陳大鏟覺得撈對了,是夠美一輩子的。

陳大鏟到了家,看看這,扌莫扌莫那,心歡喜;又一想三天後,就能與矯麗娜共度洞房花燭,心更甜了——就像鑽進了蜂房「咕咚、咕咚」地,喝了半肚子的蜜。

婚禮按期舉行。來的人不多,有六、七十人,大多是狐朋狗友和「關係戶」,鄉裡人則寥寥無幾。然小孩子不管那些事,成群結隊的來湊熱鬧,他——陳大鏟叫一個青年在院中給他們發糖,一人一包。新娘子——矯麗娜今天可大出風頭了,自打十點鍾進了門,一反舊俗,把送親的「開香」客甩在一旁,不坐「炕頭」,滿臉堆笑的到各個屋竄開了——向參加他們婚禮的貴賓們起的勁的獻殷勤。貴賓們也不示弱,新娘子、新娘子……叫個親,貪婪的目光像利刃,若要把她生吞活剝似的。這不能太怨「貴賓」們不斯文,隻能怨矯麗娜打扮的太嬌艷了。瞧——新燙的大波浪式卷發,油光可鑒!還插上一朵紅花和一支金釵,一走一遊盪,韻味別致;鴨蛋圓的臉點綴的紅盈盈的,丹鳳眼上麵的眉是黑亮的,櫻桃小口是紅艷艷的……一笑不說話,二笑兩酒窩。上身穿的是紫地帶紅花的小紅襖,下身穿的是咖啡色毛料褲,褲線筆挺,快如刀,足蹬箭式棕色皮鞋,亮如鏡明如玉,頭上金晃晃,腕上銀閃閃……一走一晃,香水味四濺!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其他相关阅读: 破繭 網遊之錦衣衛 萌寶1加1 農門惡女升職記 隱婚蜜愛:偏執老公寵上癮 已負韶華 大師兄決定和親 帶著大宋回漢末 我和喪屍不是同類 這書讓我直麵怪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