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家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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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隻袒露著血絲的眼球緊盯著她。

陡然尖銳起來的背景音樂在她說出剛才的話後就神秘消失了,他倆雙眼瞪單眼,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

緊接著,他還真的上氣不接下氣地咳嗽起來。

「沒錯,」他幽幽道,「我嗓子壞掉了,但是去買藥的時候他們都無視我。」

那是別人都看不見你吧。

「去搶劫也沒人理我。」

餵。

「不過放心吧,小姐你這麼善解人意,我是不會這樣對你的。」他接過藥盒,真誠又殷切地看著她,「多少錢,我都可以掏。」

要不是她原定死於今天,差一點就信了呢。

「……不用,」虞檸木然道,「學校教育我們要多做好人好事。親,既然你需要的話,這瓶急支糖漿就直接送你了。」

「謝謝你啊,」殺人狂預備役感激地說,「你人還怪好嘞。」

虞檸:「……」

救命啊!!!

話音還沒落,她就見對方一把擰開蓋子,嘴巴對著瓶口噸噸噸地往下灌——灌得她麵目扭曲,感同身受,忍不住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仿佛也要被那齁甜粘稠的糖漿堵住嗓子眼。

她甚至開始猶豫要不要把包裡的礦泉水也分給對方了,結果剛起這念頭就見他放下見底的藥瓶,神清氣爽地呼出一口帶著甜味的氣體,「呼。」

虞檸:「………………」

人與人……鬼的體質當真不能一概而論。

「好多了好多了,」他的嗓音還真清朗了不少,「我懂了,下次有事還找你。」

別找了!

虞檸忽然靈機一動,覺得自己或許可以利用一下這峰回路轉。

「那什麼,」她壯著膽子,硬著頭皮,非常十分以及特別友好地主動握起了對方的雙手,「禮尚往來的話,我能先拜托你一件事嗎?」

……等等,你臉紅什麼??

她驚悚地看著眼前這殺人狂裹在臉上的繃帶表麵居然都慢慢沁出一點……紅暈般的血色,開始懷疑這家夥懵懂的鬼生裡是否從未被女孩子拉過小手。然而現在當場甩開未免也太不給麵子,她隻好硬著頭皮連珠炮一般的一口氣說了下去:

「你、你看時間這麼晚了,城裡治安還行但是我有點怕怕的,所以就是說,你可以走一趟送我回家嗎,小區門口就行!」

「沒問題。」

殺人狂小哥拍拍月匈脯,答應得相當爽快。

「包在我身上了!」

好耶,計劃通。

虞檸知道自己這個主意很冒險,不過與其賭路上會不會再殺出其他程咬金,她還是更願意賭對方不會突然翻臉——就目前來說,前者的可能性比後者大多了。

幸好實行的時候也是如此。

此地不宜久留,她當機立斷地離開這破診所,回到了依然有零星幾個行人經過的街道上。虞檸偶爾回頭,就能看到履行著約定而不遠不近地跟在身後的殺人狂,逐漸鬆了口氣。

她同時也在注意聽著耳邊的動靜,那詭異的樂曲之後再也沒有響起,似乎預示著危機就到此為止了。

周圍的景色越來越熟悉,住宅區的一棟棟房屋終於映入眼簾,虞檸多留了個心眼,還不等走到自家附近就停下腳步,轉身向活像個跟蹤狂似的藏在電線杆後的繃帶小哥揮揮手,示意對方可以回去了。

……雖然離被記下住址也差不了多少,但總之聊勝於無吧。

急支糖漿殺人狂居然當真乖乖聽了這指示,非但如此,他還友好地跟她揮了手以示回應。虞檸心情復雜地看著他插兜走遠,側首望向十幾米外的自家房頂。

四葉草城的規劃籌建還不到三十年,末日降臨的另一麵就是人口銳減經濟急劇衰退——隻是衰退沒有玩完已經很給麵子了。

平房僅僅需要一層就可以起脊,樓房利用麵積不大又造價高昂,那麼在資金不足的情況下,會優先選擇哪一種就是顯而易見的事了。

當然,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

……比起門挨門戶挨戶有個啥事鄰裡互助的樓房,這才是恐怖片情節標配的溫床啊!!

雖說「你家鬧鬼敲開鄰居家門結果發現上下左右的鄰居也全都是鬼」也算一種風味吧。

反正,目前在外麵遇到麻煩的風險性已經降到了最低,她可以考慮一下回家了。

——嗯,「在外麵」。

虞檸站在原地做了兩三次心理建設,這才終於抬腳向那棟孤零零的房子走去。包裡的鑰匙碰撞得叮當作響,她穩住將它插進鎖孔的手,然後,從房門緩緩轉開的縫隙裡望向屋內。

「媽媽,」她努力露出了個笑容,「我回來了。」

等在客廳的女人聞聲轉過頭來,僵硬地回答了她:

「歡——迎——回——來。」

……很好,沒有bgm。

本應多年前就死去的女人坐在沙發上,穿著和居家二字完全不搭調的白色連衣裙,裙擺蓋到膝蓋,再往下的小腿上全是大塊大塊青紫色的屍斑。她慘白的臉龐上,塗抹成鮮紅色的嘴唇以一種不正常的角度咧開,就像那個微笑是被誰硬生生刻在上頭似的。

她歪著的腦袋幾乎貼住了肩膀,兩隻接近全白的眼珠直直盯著虞檸,然後像是才意識到自己的姿勢不對勁,抬起胳膊一點點地將自己的頭掰正回來。

寂靜無聲的客廳裡,一時間響起了可怕的骨頭嘎啦嘎啦牽拉的聲音。

在這個過程中,她嘴角的弧度也一直沒有變過。

虞檸卻早已經習慣了這令人脊背發涼頭皮發麻的一幕,她動作自然地將外套和書包掛在衣帽架上,彼岸學園——也不知道誰起的這麼不吉利的名字——一般不布置通常意義上的作業,畢竟現在生存才是第一要務,文化課成績隻是側麵參考的標準之一,學生們放學後真正需要完成的功課是定期以小組為單位進行的鬼怪調查報告,大家私下裡都管那叫五年陰影三年演習。

她過來的時機很巧,考試前剛好是一期五三結束,這個禮拜可以容她扌莫扌莫魚。虞檸穿越當天就是抱著這樣的心態結束了慘絕人寰的考試,況且大限還早,她決定回家先不管三七二十一躺平個幾小時犒勞一下自己。

到時候再想辦法也不遲嘛!

這種情緒怎麼還能求生,乾脆先玩吧jg

但當她將手放在門把上時,一股油然而生的強烈不安感製止住了她的下一個動作。

就像是突然開啟了某個奇怪的開關,在指腹貼上金屬的一瞬間,虞檸隻感覺有股由衷的涼氣爬進袖口。那涼意如蛇鱗般濕滑,冥冥中帶來一股被誰盯上的錯覺。

可她身後唯一騎著自行車經過的路人頭也不抬,哼著耳機裡的歌就踩著踏板蹬向了遠方,除此之外,周遭靜得連草坪上風吹草動的沙沙聲都無比清晰。

她愣了幾秒,終於意識到那讓人汗毛炸立的違和來源於何處。

她以為是背包客斷斷續續哼唱的調子其實從未遠去,仔細聽起來,那分明就是個女人在幽幽地輕聲吟哦,與其說空靈——壓根就是空洞。女聲趕也趕不走地徘徊在她耳邊,不知所起,也不知所終。

難道……

她精神分裂了?

虞檸嚇了一跳,她早就聽說幻聽是精神分裂的前兆,沒想到穿越一遭還把自己整成病患了。她連忙單手夾著書包提著買菜的塑料袋,另一隻手扌莫出手機開始即刻搜索當地知名的精神科醫生看看人家這幾天有沒有可以掛的號。

鑰匙之前就插進去了,她雙手都占著,直接用胳膊肘去壓門把,齊活。

哢噠一聲,深諳如何讓自己以區區兩隻手活得像八隻手的堂堂寫手成功開門。

——誰懂啊!誰懂她那一刻的心理陰影啊!

虞檸人都傻了。

在她視線正前方,大開的窗戶旁邊是隨風飄揚的窗簾。突兀站在客廳中央的高個子女人古怪地微笑著,臉頰旁邊是枯黃分叉的發絲,長過膝蓋的雙手耷拉在身側,沾了點點汙濁血跡的裙擺下是兩條青白的小腿。她的脖子向左側彎折得幾乎快要折斷了,覆蓋著一層厚厚白翳的眼仁微微轉動,虞檸甚至懷疑,對方根本不需要眨眼。

原主的記憶裡……明明是一個人住的,一直到早上出門都是如此。

但另一方麵,那女人的五官又隱隱透出幾分讓人心驚的熟悉。

耳邊的輕聲吟唱仍在繼續,虞檸吞咽了下口水,直直走向對方。

然後——目不斜視地和女人擦身而過。

緊張,害怕。

哪怕能感覺到女人的眼珠正在跟隨自己的位置轉動,虞檸也硬著頭皮假裝視若無物,她腿腳都有點發軟,可還是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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