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忌憚（1 / 2）
鄭太後漫不經心的添了三杯茶，老謀深算的臉上顯幾分狐疑，她道：「是嗎？可哀家怎的聽說是陛下弄傷了小妹，若真是這樣，小妹可不要替皇帝瞞著。盡早告訴哀家才好，趁我這老骨頭還能動，替你出出氣才是。」言罷，刻意的抬眼注視著微生璦，仿佛要將她看穿一般。
微生璦表現出大方磊落的模樣，沒有一點兒謙卑，反而光明正大的回應對方的打量，她笑道：「嫂嫂可真是說笑了，陛下身為一國之君怎會做出這般唐突無狀之事？況且吾是陛下的姑母，陛下是嫂嫂您一手教出來的，最是識禮，又怎會不敬尊長呢？」此話一出連身旁的荀儀都投來贊許的目光，鄭太後心知肚明，如此一來，不光表明自己不會把實情說出去，又趁機編排了鄭太後與聞人恪，也算給自己出來口惡氣。
果不其然，鄭太後聽完臉都綠了，可她無法反駁，隻能以笑容來掩飾自己的不忿。她言辭平和幾分，卻仍是一副不屑的態度：「小妹說得及是，無事便好。」她再次發難道：「小妹剛從虞疆回來，又急著上戰場，欲做何為？難道是嫌這紫微宮不好？還是嫌我大周的都城不好？」她不懷好意的笑著，荀儀心裡明白，這位久居深宮視權如命的皇祖母便是有意刁難了。
微生璦麵不改色，從容答道：「非也，這紫微宮吾已經住了十九年了，這兒就是小妹的家。至於都城，便是實實在在的故裡。古人雲：『子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哪有人會嫌棄故裡？上戰場不過是小妹一片愛國之心。其實若不是戰事要緊，加上沈大人苦苦相逼，小妹哪裡願意背井離鄉呢？」
鄭太後心想：「牙尖嘴利，話裡話外都在與哀家作對，與皇帝作對。不就是不滿大周，不滿皇帝嗎？這宮裡就沒有哪個女人敢與哀家這般說話。」她擺弄手中的紫檀珠子，沉聲道：「哀家以為恐怕不然，小妹當真沒有司馬昭之心？當真不想復國嗎？」她犀利的目光直視微生的眼睛。
荀儀觀察著微生璦的神情，發覺二人四目相對，誰也不肯退讓，又看向鄭太後，道：「太母向來淡泊名利，隻求馳騁疆場保家衛國，何來反周之心。」
鄭太後不怒自威，道：「這兒沒你說話的份兒！」
荀儀卻鎮定自若道：「十年前，父皇立孫兒未太子時就告訴孫兒，往後要與大長公主互敬互愛，好生相處，凡事都要她，不能叫她受欺負。這話孫兒一刻也不曾忘記，如今大長公主被皇太母誤會，孫兒自當要替她辯護。」
微生璦也沒想到荀儀會真的幫自己說話，她從一開始便沒有指望荀儀能對自己多好多坦誠，因為這樣她對荀儀的涼薄便多了幾分理所當然理直氣壯。她冷聲道：「莫道心無事，何故常眉頭？皇嫂這是怕了？」
鄭太後道：「哀家怕什麼？」
「是啊！太後貴為天子之母，難道還怕我一個黃毛丫頭不成？且不說小妹入朝隻是為了自保，就算真有那心思難道就憑我這亡國孤女能光復大梁？太後難道連這點自信也沒有，是覺得您一手培養的親生兒子會輸給小妹？」
鄭太後無話可說，她頓了頓，舒了一口氣：「量你也不敢。要是真到那一日，可別怪哀家不顧那姑嫂的情分！」她又道：「哀家也明白，一個亡國公主，就算背後有老臣與姬家的支持，可現在畢竟是大周，我大周的臣子可不會買賬。況且天下百姓可不在意誰是皇帝，隻在意皇帝能給他們帶來什麼樣的生活。你不過是想通過軍功來站穩腳跟罷了。」
微生璦見她已然看透，便不再裝糊塗，她道：「嫂嫂也是女子，自然知道女子在這世上立足的艱難。嫂嫂把持朝政不也是為了自保嗎？」
鄭太後眼裡那幾分輕蔑開始消散，她道：「是啊！我與皇帝雖是親母子，可早就離心，哀家不保留自己的勢力，日後老了難道指望旁人嗎？看在你與哀家想法一致的份兒上，隻要你不威脅大周的統治，便放手去做罷。」說完，她緩緩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微生璦與荀儀站起，目送她離開，還不忘行禮致意。
微生璦與荀儀出來，荀儀道：「皇太母的態度先是犀利，後又緩和，你果真是厲害，竟叫她這麼一個刻薄的人打消對你的敵意。」
微生璦嘆息道：「她起初也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子，隻不過我與她有著同樣的想法罷了。」
「皇太母這輩子也是坎坷。她早年嫁給太父，太父寵妾滅妻，死活不待見他們母子。後來太母憑借一己之力教導父皇為人處世，給他請師傅教導文武。祖母本想讓他科考入仕，奈何父皇對文治並不感興趣，反倒在武藝兵法上有著極高的天賦，於是祖母果斷讓他辱軍中歷練。父皇也算爭氣，十五歲入軍營，十八歲為將軍，二十歲做統帥，這樣的速度無人能及。再後來……」
微生璦聽得入神，見他如此，便心裡有數，道：「恐怕再後來便是陛下傭兵自重，召集聞人家所有勢力，聯合各大家族舉兵謀反罷。」
荀儀點點頭道：「不錯。」它又道：「在父皇十八歲那年，太父病逝，祖母總算苦盡甘來，她先是逼死了祖父最鍾愛的林姨娘，又發賣了幾個與林氏沆瀣一氣的姨娘。至於那些安分守己的，祖母給了傍身的銀子打發她們回鄉了。父皇登基後的事兒你多半知道，太母以父皇年輕氣盛為由把持朝政直到今日。其實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微生璦有些好奇，道：「什麼？」
荀儀低聲道：「其實父皇並不是祖母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