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9 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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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河盡頭的碎片世界,昏昏冥冥,大地盡作焦土,除卻這廣袤無盡,不斷綿延的大地,與昏冥蒼穹以外,便隻有嬴河這一條唯一的、非是靜止的河流,將大地分作兩半,洶湧向前。

霧氣隔絕了齊守陽的視線乃至神念,讓他無法看到嬴河盡頭的景象。

好在他已至這個世界,早一點晚一點看到嬴河盡頭是什麼模樣,並不是太過重要的事情。

他依舊沿著河流,踽踽獨行。

河水湍急,呼嘯有聲,不時有一些沉澱在河底的法性真髓,甚至是一具具屍體被水流翻卷上來,奮力向岸邊抓去,試圖攀爬上岸。

每到這個時候,齊守陽都會停下腳步,試圖拉住那些未名生靈的手掌,幫它們一把,把它們拉上河岸。

然而,那些生靈『看』到齊守陽伸出手掌,卻都紛紛避開,好似不想讓己身的髒汙侵染了齊守陽神魂的純粹,主動避開,避免對他造成傷害。

久而久之,齊守陽也隻能望著河中那些不斷掙紮的、其實已經非是生靈的『事物』嘆息不已了。

他自性之中,總對這些事物有些許親近之意。

卻不知這親近之感究竟從何而來?

愈往前方走,霧氣愈是稀薄。

齊守陽走過一片亂石灘時,盡頭的景色,終於不再是昏蒙蒙的一片。

有兩扇門戶封堵住了齊守陽的視線,充塞著他的神念。

那兩扇門戶橫亙在嬴河的盡頭,霧氣無法遮掩其形體,齊守陽從左到右,從右到左看了數遍,都未發現這兩道門戶延伸的盡頭是在何地。

兩扇門戶盡作黑沉沉的色澤,其上,卻以白線勾勒出了一幅幅畫麵,皆是一道道散發著莫名氣息的身影,渡過一道近似於嬴河,卻比嬴河更浩瀚,更包容無盡的長河的情景。

白線勾勒的畫麵,尚在不斷演化。

一道道人影或是渡過那道浩瀚長河,或是墜入河中,成為河水沖刷下不斷萎縮的一副枯骨。

不知過去了多少歲月,似乎是河中枯骨太多,淤塞了河道,又似乎是其他未知的原因,始終如一,橫亙在盡頭的那道長河,竟自行分流出了一條小河。

小河是相對於長河本身而言的。

其實,它比起世間任何一道河流,都要源遠流長,都要浩瀚洶湧。

淤積於長河之中的部分屍骨,隨河水湧動,投入了這道河流之中,它們生出了新的變化,開始與這道河流共生。

於是,在此後數千年,數萬載的歲月裡,一道道身影借助這條小河,完成了從生至死,從死至生的周轉。

靈性與河流共存,生長,繁茂。

它衍化出了另一套規則,並且,這套規則完美契合當時的大道,於是小河漸漸變作大河,開始周流於各個虛空世界當中,並且最終在諸多世界邊緣,又凝聚出一方世界。

這方世界,因為小河河道遍及大千的原因,得以將自己的影響施加於諸天。

諸天之下,凡所有生靈隕滅衰亡,其死後留下的靈性,盡得以投入此方世界當中,以此方世界作為周轉,等待遊渡那條小河,完成洗禮,進而蘇生的機會。

生靈與小河總在互相成就。

每一輪在河中完成蘇生的生靈,都將些許靈性留在了何種。

久而久之,這些靈性聚結成法性。

法性生長成了不容更改,無可毀傷的道則。

它並入大道根脈,終於影響到了那一條長河,影響到了渡過長河彼岸的那些存在。

它似乎想將世間一切生靈,不論是偉岸的、強橫的,還是羸弱的、微渺的,都為之指定一個界限,超出了界限,便要投入河中,進行一次洗禮,進行重新的分配,煥發新的生機。

但是,立於彼岸的那些存在,掌握了海量資源的存在,怎可能容許自身被小河左右,自身掌握的資源,被再度分割,轉化給那些遠遠不如祂們強大的生靈?

祂們策劃了一場浩劫。

淩亂的白線塗抹去了那場浩劫的畫麵,其中因果,除卻少數生靈,至今已沒有多少人知悉。

齊守陽看著那些畫麵,低低地嘆息了一聲。

他更加了解嬴河的過去,亦想從中照見正一道的未來。

他繼續向前走。

終於抵達了嬴河的盡頭,立於那兩扇巨大的門戶之下。

兩扇門戶的龐大,語言無法形容,它甚至綿延到了齊守陽神魂觀測的極限之外。

這兩扇門戶立於嬴河盡頭,便是在向世間所有生靈宣告,無人可以越過它們。

無人能借已經衰敗的嬴河,成就甚麼事情。

嬴河盡頭至此,水源澄澈,但水流微弱,遠遠不似其之後蔓延的河水那般洶湧,那般汙濁。

它畢竟是條靈性散失了大半的河流,因而讓許多汙濁寄生,逐漸讓整條河流都受到了汙染。

尤其是,這兩扇巨門之後,何嘗不是一個汙染的源頭?

嬴河卻是自巨門之後的那道長河發展起來的……

齊守陽此時已無暇關注那扇巨門了,他的目光聚集在巨門下,澄淨的嬴河源流中,一道汙染極重的身影之上。

那道身影不斷彎著月要,試圖從河水中撈取什麼。

『他』或是自河水中撈取一些透明的符籙,或是撈取到一兩件殘肢斷體,或是一些破碎的陰神。

那道身影撈取來的所有東西,最終都與『他』自身融為了一體。

他的氣息因此變得汙濁不堪,仿佛成為了萬惡之源,仿佛集聚了世間最大的因果,無人願意沾染這樣的存在。

可是,齊守陽卻自這道身影身上,感應到了久違的熟悉感。

他過往的種種記憶,都因這種熟悉感,而頃刻復蘇了。

識神死,元神生。

是以元神能時時照見識神。

直至此刻,齊守陽功行圓滿。

他的神魂急劇變化,由當下的少年模樣不斷成長,最終定格為從前的中年儒雅男子外貌。

望著那道汙染嚴重的身影,齊守陽忍不住呼喚出聲:「師尊!」

那道忙著從河中不斷撈取什麼東西的身影,似乎聽到了齊守陽的話。

『他』猛然間抬起頭來,與齊守陽對視。

如水草般的長發被不知從何而來的一陣輕風吹開,露出一張麵孔。

或許說是『一張張麵孔』。

那道身影的麵孔,是一張張似幻燈片般不斷變化,始終沒有定格的麵孔!

似乎他撈取了什麼,撈取得來的東西,最終便會在他自己身上應化!

「師尊,你不記得自己是誰了麼?」

齊守陽輕聲呼喚,他自身湧起無窮澄淨的光芒,如同一麵鏡子,映照著對麵那道被汙染的身影,映照著對方的臉孔。

而對方不斷變幻的臉孔,被這麵鏡子照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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