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八十一章 大檢官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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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明遠栽倒時,柳輕侯正在硤石縣衙為李白、無色的到來歡欣不已。不過這份高興持續的時間很短,蓋因這兩人都太不正常了。

規模不大卻極精致的小宴上,無色沉默寡言、目光玄遠,似乎周遭的一切與他皆如流雲,毫無掛礙。分明數月未見,分明人就在身邊,眼前,但柳輕侯卻清晰感覺到他離自己很遠很遠,而且這種遙遠還在加劇。

無色是來辭行的,此來硤石與柳輕侯一見之後他便將踏上苦行之旅,隨身的不過一瓶一缽一個小小布囊而已。

看著他周身透出的悠遠,柳輕候隻覺口中苦的發鹹,千句萬句勸說的話卻一句也說不出口,隻能以痛酒澆之。

無色已是如此,李太白個浪貨復又長籲短嘆,聽的人愈發心煩意亂。

這貨也是來辭行的。此前他混到岐王李範身邊很是得意了幾個月,無奈半月之前信心滿滿請岐王向朝廷舉薦他時卻慘遭拒絕,岐王反是言語諄諄要招攬他為府上清客。

這次的拒絕與招攬對李白打擊很重,也徹底激發了他根骨中「五嶽尋仙不辭遠,一生好入名山遊」的浪性,將醉夢樓戲場的事情交還給居官清閒的常建後,他竟是一刻不願再留的離了長安前來硤石辭行。

長籲短嘆中一樽接一樽的灌酒,柳輕侯身為主人還沒怎麼邀飲,李白就已酒意醺然,且喝著喝著就開始「噫籲嚱」起來,直讓柳輕侯聽的愈發頭大。

攤上這麼兩個貨還能說啥?心中正為無色之事難受不已的柳輕候索性啥都不說了,去他娘的借酒澆愁愁更愁去吧。

於是分明是久別重逢的歡聚卻生生讓三人吃成了苦宴,無色不說話,柳輕侯無話可說,李白則是自言自語、自斟自嗨。直讓旁邊伺候的仆役們看的是莫名所以。

一場枯酒吃了大半個時辰,眼見柳輕侯醉意甚為明顯,便有仆役上前欲扶他入內休息。恰在這時,一樽酒一個「噫籲嚱」的李白驀然長呼一聲噫籲嚱後,扔了手中長著拔出月要間短劍就是一通亂舞,且舞且歌,歌聲如癡如狂:

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閒來垂釣碧溪上,忽復乘舟夢日邊。行路難,行路難,多岐路,今安在,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一曲歌罷,柳輕侯半醉半醒之間長呼應和,「好詩,千古名篇的好詩啊」然則不等他再多說什麼,已被仆役強行扶走。

曲終人散,第二天上午醒來時,李二娘子言說無色與李太白已經一早動身而去,之所以走的這麼早就是不願讓他送行,徒惹傷悲。

這兩人一個忘卻世情一個浪漫的混不吝,卻將離別之痛盡數留給了隻是紅塵一俗人的他。柳輕侯聞言剛剛坐起的身體重新倒回榻上,被子一卷將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他們要去哪兒?」這如骨鯁在喉的一問終究還是沒問出口。

三門山中剿匪一鑽兩月的疲累還沒緩過勁兒就又碰到這事兒,加之天氣轉寒的催迫,柳輕侯穿越以來第一次病了,且病的還不輕,隻把二娘子與九娘子唬的不輕。

二娘子按照柳輕侯以前的部署請來吉溫著他總理縣事,並明言我家官人病好之前少來打擾,自去年離京巡按揚州以來他就從沒好生休息過,朝廷用人太狠,這遭必要好生調理妥帖後再視事。

吉溫探病過後並無異議,柳輕侯聽著二娘子的囑咐也無異議。反正三門山中匪事已平,直道事有刺史江浩親自在抓,縣衙交給吉溫再沒什麼不放心的。

於是自覺身心俱疲的他就安心養起了病,不出後宅一步每天享受著二娘子與九娘子無微不至的照顧,悶時與她們及八個丫頭偷偷壺,打打雙陸,日子過的清閒適意,也漸漸從無色、李白黃鶴一去的苦澀中恢復過來。

其間縣衙乃至城中上下聽聞他患病的消息後上門探問者絡繹不絕,皆被二娘子所拒,不知不覺間大半個月過去,當開元十七年的第一場雪紛紛揚揚落下時,身子已經痊愈的柳輕侯結束了閒適的美好時光。

大檢官倉的人到了硤石,來的還是熟的不能再熟的老熟人,柳輕候於公於私都需親自來迎。

城外接官亭,王縉下車攜住柳輕侯的手好一番打量,「天這麼冷,你又是患病在身,何必走這官場俗套,也太見外了」

數月未見,王縉稍稍胖了些,身披一襲輕裘愈發顯得溫潤如玉,極見京官氣度,柳輕侯一番打量後笑言道:「我身體已經大好了,前些時我兄高升右補闕卻未能當麵道賀已是失禮,今天焉能一錯再錯」

隨著張九齡回京,苦熬數年的王縉也迎來了春天,不僅被抽調到張九齡身邊頗得倚重,且官職更是由中書右拾遺直升為中書右補闕,官秩由八品直升七品的同時有了直奏及參加大朝會的權利,身份地位可謂是有了質的飛躍,所以此刻居官之氣度也愈發雍容。

兩人在接官亭好一番寒暄後攜手上車回城,以他二人通家之好的關係,王縉直接被安排在了縣衙後宅。柳輕侯吩咐設宴款待時見他有些神思不屬,會意一笑道:「罷了罷了,還是先驗薄冊官倉吧,否則這頓酒夏卿先生必是吃不盡性」

王縉聞言也沒推讓,大檢之事無論對於他還是張九齡都太重要,被委以重任以來始終是兢兢業業,每到一地必定先驗再說,兩個多月下來已經成了習慣,不如此還真是難以盡興。

當下一眾人等又浩浩盪盪轉往前衙,王縉之屬員一分為二,一撥自去核查薄冊文書,他自己則親自帶人去往官倉查驗。

柳輕候親自陪著他折騰了近兩個時辰,走出最後一間倉房時,柳輕侯邊示意倉吏鎖倉,邊笑嘆道:「隻看夏卿先生的認真,我對此次大檢天下糧倉已是信心百倍,至尊登基二十年,總算能認認真真盤個家底了」

王縉滿臉輕鬆的搖頭苦笑道:「不認真不成啊,當日諸路人馬離京前張公將我等足足拘了三日親自講說檢驗之法,別說你硤石隻是小縣,便是上州上縣再多倉房,檢查時一間也不能少,否則張公那裡必定是交代不過的」

張九齡才剛過五十歲沒多久吧,這就用上「公」的尊稱了,由此可見其聲望之高。

柳輕候心下想著,臉上卻半點都顯露出什麼,「張少監是個眼睛裡容不得沙子的人,如此做派倒也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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