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錯過(1 / 2)
身邊的聲音仍舊生機勃勃,自帶著幾分笑意與輕快,總是麵對著的是滿亭不相識的紈絝公子哥兒,也仍舊親近得沒有半點架子。
似乎那清冷的聲音中帶出的疏離,全都扔給了承蘭。
穆輕眉今天穿了身水藍色衣衫,布料柔軟光滑,有意無意地拂過承蘭撐著桌子的手,羽毛一樣,惹得他憑著本能想躲開,卻又不可自抑地妄想著靠近。
「那不過是虛名罷了,我哪裡彈得好呢?」,穆輕眉微轉身,與圍著自己的一圈貴族子弟笑道,仿若沒有注意到麵前眾人遲疑驚詫的神色。
更沒有看到身邊那個仍舊背對自己而坐,遲遲未能行禮的承蘭。
不用穆輕眉說什麼,眾人已經慌忙跪下,為首的是鄔家的長子,一個勁兒著急解釋:「殿下恕罪,此人是鄉野商戶,沒見過世麵……承蘭!見著公主還不行禮?!」
膝蓋腳踝的疼痛都叫囂著,像是被齒輪一點點地齧咬,深深刺入到他的骨髓血肉裡,承蘭撐著胳膊試了半天,最後卻隻能嘆了口氣,拽拽穆輕眉的袖子,抬頭巴巴地瞧著穆輕眉,低聲道:「疼。」
這樣輕巧簡單、卻又越矩冒犯的動作,讓穆輕眉不由地呼吸一滯,垂頭去看承蘭,卻見他直直地看著自己,仿若要透過一雙眸子,直往穆輕眉心裡去似的。
避開承蘭的視線,穆輕眉轉而望向承蘭握著自己袖子的手:那雙疤痕累累、絕對算不上好看的手。
將袖子拽出來,穆輕眉沉聲道:「身子不舒服就別來赴宴。」
承蘭卻因為她這話來了氣,反倒強撐著自己要站起來。
大概是因為剛入秋,又接連有幾場大雨,承蘭的腿腳實在受不了這樣的折騰,勉強踉蹌著站起來,卻還是覺得酸痛。
他一門心思咬定了穆輕眉,即使麵對穆輕眉的冷淡,也沒什麼退縮的,反而毫不氣餒地深深望著她,柔聲道:「在下想和殿下說點話。」
穆輕眉皺眉,避開視線,沉默了半晌,才與亭中眾人道:「你們先下去。」
「你要說什麼?」,亭裡才剛隻剩下承蘭與自己,穆輕眉卻已經覺得後悔焦躁。
「我錯了。」
承蘭微微彎下身子,堅持不懈地與穆輕眉保持目光平齊,誠懇而虔誠地低聲說:「我害怕……我聽說你知道了我的身份是假的,我……」
他的眼眶紅得莫名其妙,他的感性實在突如其來,打得穆輕眉措手不及,隻能在他的目光裡咬著唇默不作聲。
「我怕你有一天會不喜歡我,有一天會不要我……我天天做著噩夢,夢裡,你一次一次地說不認識我,說你厭惡我……」
他深吸一口氣,明明眸子裡流露的都是脆弱不堪,卻反而提唇笑了,自嘲而釋然的笑:「可結果卻是我自己推開了你。」
穆輕眉後退一步,就好像唯恐自己的裙擺被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沾濕一般,搖頭道:「回不去了承蘭,我也等過你、盼過你;日復一日、茶飯不思地隻為了等一封廬江來的信……
「可是……」
她終於抬頭看向了承蘭,看向了那樣一雙令她捉扌莫不透的眸子,那樣一個拚了命想對她剖心剖腹,卻終究隔著點什麼,永遠沒法親近的承蘭,毫不拖泥帶水地,將心中的內容一字一句地說清楚:
「可是我沒等到。你做出那樣的決定的時候,果斷決絕,半點餘地沒給我留,現在又讓我到你身邊,怎麼可能呢?」
承蘭覺得喘不過氣,他從穆輕眉來到廬江之時,便開始盼著穆輕眉能將一星半點的目光投注到自己身上;他幻想著一切都能如往日一般,平淡裡卻總是帶著讓他沉溺其中的柔情;可最後,穆輕眉的眸子平靜而從容地望向自己的時候,他卻覺得心裡有什麼東西破裂了。
殘渣一點點墜落,像是夾帶著血肉的碎骨,劃裂承蘭的心上那片因為穆輕眉而柔軟的淨土。
他知道自己因為那段早已經成為往事的過去,硬生生地將到手的幸福流失,他知道這一切都是自己自作自受,是他弄丟了曾經願意晨起為自己摘一枝花的穆輕眉……
可是他是怎麼弄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