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斷舍離(1 / 2)
太乙山門後,是一條直達主峰縹緲峰的漫長石階,其名為「上雲梯」,新入門的弟子需攀梯直上,遍觀沿途的仙家景象,再穿過山月要處的雲霧海,來到玉京山上層,進行入門典儀。
張安士擦了擦額角的汗水,四周雲霧繚繞,攀登至此,他行程已經過半,再加把勁,便能一觀那霞光漫天,雲海無邊的盛景。
隻是……
張安士不是很興奮,比起那些恨不得飛入雲中的同門而言,他表現得很淡定,他獨自一人落在隊伍最後,偶爾回首顧盼,想念那座生他養他的小城,想念城裡城外的人。
也不知,她如今怎麼樣了,沒有他陪伴,山野拾樵會不會孤單呢……
蓮千葉緩緩走過中庭,步入佛堂。
她盈盈跪下,取下僧帽,瀑布般的黑發飄然散落,蓄發是蓮門天女為了人前顯露聖儀,才擁有的特權,若非天女,還要住在寺庵內,自然……
老師太目光憐憫,輕輕扌莫了扌莫她的頭頂,然後取起了托盤上的剃刀。
蓮千葉雙目微合。
三千煩惱絲,一剪解千愁。
山野小庵的梵鍾敲響。
當……
張安士聽著玉京山的太平鍾聲,低頭整理身上的青白羽衣,隨後,他腋下夾著經卷,推開了門,隻見金色的雲海蔓延到了天際。
光陰荏苒。
張安士從一隻仙鶴的背上落下,快步走進書信房,負責此間的執事一見他便搖了搖頭。
他見狀麵色失落,從懷裡取出一封信,遞給了執事。
給蓮千葉的信,不知道為何,她從未回過,他曾經在給父母的書信裡,托他們打聽他這位……朋友,但是家人的回信語焉不詳,似乎有難言之隱……
張安士很是擔心。
但一入仙門,若想踏足世外,便要築基有成,還要秉承先烈之誌,達成北上獵妖的出師任務。
「啊,我要修行……」
終日埋在玄門浩瀚藏書中的張某人,發出了如上感嘆。
修行!
天邊魚肚的鬥神院,少年在眾多勤勉鍛煉的武者間,揮下了第一劍。
修行!
天花亂墜的經義院,台上講師妙語連珠,聆聽的少年筆墨橫飛。
修行!
五光十色的術道院,大汗淋漓的少年一臉攢勁,指尖有細弱的火苗跳動著。
修行!
丹鼎院的苗圃中,少年舉起掃帚追打著撈過境的雲雀,負責挑水的同伴連忙避開了他。
修行!
仙工院的作坊裡,前來打雜的少年一錘子落下,然後抱著手指,滿地打滾,一旁看護的器師單手扶額。
啊,這就是玉京山上的修行……
他禦劍而來。
啊,啊咧?
那座山野女庵的廢墟前,身材挺拔,相貌英俊的負劍男子呆立著。
一陣天旋地轉。
「北地朝陽寺和太乙玄門圍剿了一支魔道餘孽……」
大火燃起。
「首惡盡誅,但是走漏了幾隻小蝦米……」
尼姑們一個個倒在血泊中,老師太靠牆坐下,雙手合十,神態安詳,唯有脖子上顯露著一條殷紅的血線。
「他們為了報復正道,襲擊了蓮門幾間沒什麼修士鎮守的小寺庵。」
長發及月要的蓮千葉在火海中,側身回顧,幽幽看來……
一切恍然如夢。
殺!
斬!
滅!
死!
政事院的功行大殿,年輕的劍者進出、進出、進出、進出……旁人看他的目光逐漸從驚訝變成了畏懼。
河畔。
一臉淡漠的張安士脫下被血汙染紅的衣袍,俯身清洗著暗紅色的劍身。
「阿……哈……」
張安士微微抬頭,隻見河對岸,有一男子躺在睡席上打著哈欠。
那人穿著一襲素雅的道袍,見張安士看過來,他微微一笑,剛要說些什麼,突然麵前飛過了一隻花蚊子,他如臨大敵,連忙抬手扇了扇,驅趕了半天,才無奈道:「嗬嗬,抱歉,我有點招蚊蟲,那個……」
說著,他脖子歪扭,一臉僵硬,還抬起手,放到腦後,一副想拍下去,又不好拍的樣子,最終,他保持著古怪的表情和動作,一動不動,直到一隻大蚊子從他脖子後,搖搖晃晃地飛了出來,他才叫罵出聲。
「玉京山的蚊子都他娘成精了吧,全盯著我一人咬,對麵不是有個渾身血氣的小年青嗎?什麼意思啊,吸了我的血能成仙了是不?還讓不讓人午睡了……」
張安士收劍回鞘,默默走開,身後的聲音突然低沉了許多。
「……聽說,近年玉京山有個古怪的新弟子,初一入門,疏於修行,終日泡在藏書閣,後來心情大變,修為一日千裡,還專門接取那些獵殺妖邪魔修的任務,區區築基修為,便有不俗的戰績……」
張安士頭也不回,徑直離去。
那人抬起右手。
張安士的佩劍自行出鞘,飛入河對岸之人的手中。
張安士當即轉過身子,並從納物法器中取出了另一把長劍。
「啊?要和我動手?先說好,我可是玉京山讀書人中,劍道最強的,又是劍修中,學問最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