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許季(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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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褒牽馬出廄,拉了許季的手。兩人自出亭舍,踏著暮色,往北平裡而去。

荀貞哭笑不得,扶著許母重新坐下,說道:「阿母,你這是何必呢?不是我同你見外,二兄如今不在家,幼節也說了,並不認得二兄的朋友。現在這麼晚了,你說,你讓他跑一趟去北平裡乾什麼呢?就算去,總是先把飯吃完!……,還不讓我跟著一塊兒去!」

他這幾句話,半帶埋怨、一半親熱,埋怨是假,親熱是真。

「我雖老了,還沒糊塗。我的兒子我能不了解麼?中郎交往的都是些人,我心裡一清二楚。那蘇家昆仲定能幫上你的忙。」見荀貞聽了自己的話,放了許季去北平裡找人,許母轉嗔為喜,坐回了席上,很開心得笑了起來,連額頭、臉頰上的皺紋、褶子似也透出了笑意。

「對,阿母你說得都對!」荀貞試了試木椀,裡邊的湯羹還溫溫的,遞回許母的手上,說道,「三郎也去了,什麼都聽你的了。阿母,還生氣麼?不生氣,就快將飯吃了罷!」這一句話,他是真心誠意。等許母開始吃飯,他退回席上。

他臉上帶著微笑,時不時與許母說幾句話、勸她多吃點,心中想道:「要非阿母說起,我還真沒想到借助許仲之勢。許仲交往的多是輕俠,在鄉間有聲威,如果他沒走,由他親自出麵,或許北平裡的裡長還會賣個麵子。但而今,許仲去了陽翟,許季是個還沒弱冠的孩子,又不認識許仲的朋友,就算去一趟,十之八九也會無功而返。……,不過,試試也是好的。隻是如果結果不盡如人意,卻不能當著阿母的麵說,以免再引她著惱生氣。」

他起初善待許母,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隨著接觸,許母慈祥樸實,特別昨夜許仲夜入亭舍,她寧願自己的兒子投案自首,也不願「恩將仇報」,斷送荀貞的性命,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荀貞固然存的還有「利用許仲聲威」的打算,但對許母卻也是誠心敬事了。

而且,他的顧慮也很對。許仲再有聲威,那聲威是許仲的。許季雖為其弟,但隻有十五六歲,還隻是個半大孩子,又會有幾個人重視呢?況如許季所說,他甚至都不認識許仲的朋友,最多隻是見過,看著麵熟而已,別人能不能記住他還是一回事兒,又怎麼請人幫忙?

更別說,對「裡」中來講,「出人備寇」是件很麻煩的事兒。

每個人都有自家的活計要乾,參加了備寇,自家的活計怎麼辦?還不得靠裡中幫忙?「裡」中怎麼幫忙?隻能是由「裡長」出麵組織別的裡民幫他們做。也就是說,每多出一個人,「裡長」的麻煩就要多出一份,「裡中住民」的麻煩也要多出一份。

牽一發而動全身的事情,就算那兩個「蘇家昆仲」認得許季,也肯出麵說項,但就憑他兩個人就能說動「本裡的裡長」?就能說動全「裡」?

荀貞覺得不太可能。

……

杜買就坐在許母的下手邊,目睹了許母叫許季去北平裡的整個過程,若有所思。不經意,他的眼神碰上了荀貞,忙轉走開,低下頭,小口喝羹。

他心中想道:「想那安定裡,往年一個米粒都不肯出,今年卻主動捐送二十石。而又不過三五日的功夫,許母對荀君已如待親子。並及許仲鄉間豪桀,敢鬧市殺人的,也肯對他一拜。荀君看似溫良,自來亭舍後,沒見過他生過氣,也沒見他用過什麼了不起的手段,不經意間已得這許多好處,手段實在高明。……,不但遠勝俺們,便連上任的亭長鄭君也是遠遠不如。」

想及此處,再回想荀貞初來時,他還想著自己是亭中老人,存了點倚老賣老的意思,在諸事上都不太盡心盡力,指望以此得到荀貞的重視,好讓以後的日子好過點。

再又想起秦乾、劉儒來時,不管他怎樣百般表現,秦、劉二人卻都不曾正眼看過他,反而與荀貞談笑密切,而他們三人的對話,又是引經據典、又是議論名士,對比之下,他就好像一個土包子似的,就算把耳朵支到了最大,也是半點都沒有聽懂。

再又想起因為害怕武貴會走漏許仲來過亭舍的消息,他輾轉反側,一夜不能成眠,而結果在荀貞的眼中,這卻根本不是一個問題,三言兩語就說得諸人心服口服,不復憂慮。

他不覺悵然。

他又是失落,又覺得自己可笑,不自量力。不管是從出身、還是從談吐、見識,甚至膽色,他自問有哪裡比荀貞強的?或者說,有哪裡比得上荀貞的?他捫心自問,最後悲哀地發現:一個都沒有。如果說荀貞是天,他就是壤,天壤之別。

再偷偷看看荀貞和許母的親熱,他又想起昨天晚上許仲及其朋黨來時,要不是因為荀貞,怕他們早都葬身刀下。他一陣陣的後怕。

雖然他仍然不懂荀貞為何以名門子弟的身份、卻不去縣中任職,偏來繁陽當個小小亭長,但最初那點倚老賣老的想法卻漸漸地消失不見了。

他自認比不上荀貞,原先的盤算落空,所以覺得失落可笑,但其實這還不算最可笑的,最可笑的是:他一係列的心理變化,荀貞根本不知道。他此時此刻的悵然、可笑、失落,荀貞也根本不知道。

……

許季和陳褒回來得很快,荀貞他們飯還沒吃完,他們就回來了。

去的時候兩個人,回來的時候五個人。

隨他們一起來的三個人,一個二十來歲,一個三十多歲,最後一個年有四旬。

陳褒介紹:「這就是北平裡的裡長蘇虎。」

四旬上下的那人陪著笑臉,躬身向前,二話不說,「通」的一下跪拜在地,對荀貞說道:「下午小人犯了糊塗,沒估算清楚,隻出了十五個人。繁君走後,俺又仔細算了算。」他偷偷地看了同伴一眼,接著說道,「……,再多出十人,應該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聽見這名叫「蘇虎」的裡長這麼一說,諸人你看我,我看你,表情各異。

繁尚最是惱怒,下午時,他親眼見了這位「蘇虎」裡長的強硬態度,萬萬沒想到,隻因許季去了一趟,轉臉卻就又能「再多出個十人」。他首先覺得不是解氣,而是臉麵無光。

程偃「嗤」的冷笑出聲。

這會兒已經入夜,夜色朦朧,黃忠打起火把,亮了院中。

荀貞注意到他的那兩個同伴似曾相識,應就是昨夜來過的蘇家兄弟,把蘇虎扶起,笑道:「蘇君,本該早去拜訪,隻因一直忙,不得閒。我對你聞名已久,今夜總算相見。」

蘇虎誠惶誠恐,說道:「怎敢勞動荀君!要說拜訪,也該是俺來拜訪荀君才對。」

「今天繁君去貴裡中,……。」

「對,對,今天繁君下午去的。」蘇虎猛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追悔不及地自責說道,「都怪俺當時糊塗,以為最多能出十四五人。繁君走後,俺越想越覺得過不去,勞煩繁君跑一趟不說,別因此再耽誤了荀君的大事。……,故此,又仔細算了一下,再多出個十來人不成問題!」

他小心翼翼地問荀貞:「……,荀君,總共出二十五人,可夠麼?」

他又補充:「俺適才來的路上聽陳君說,為這次『備寇』,安定裡出了二十石的米糧。俺們裡雖說不富,但荀君『備寇』是為了整個亭部著想,俺們不能落於人後,多的不行,少的還可以,俺與裡父老商量了一下,決定在出人之外,也再報效亭舍十石米糧。」

他說完了,挺沒底氣地問荀貞:「荀君,你看行麼?」

從十五個人直接升到二十五人,外加十石米糧。荀貞心道:「看來我猜錯了,許季跑這一回,還真是挺有作用。」對這個結果很滿意,看蘇虎戰戰兢兢的樣子,他決定安慰兩句。畢竟,蘇虎作為北平裡的裡長,以後打交道的日子還長。

他笑道:「蘇君來前,我還與黃公、杜君說起,『備寇』雖是為亭部安危,但這種事情畢竟不能勉強。我也知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貴裡雖然人多,但人越多,事情越多,越麻煩。能出多少人,是否可以額外多出些米糧,我並無話說。貴裡的事兒,全憑蘇君做主!」

夜風很涼,荀貞穿著袍子還覺得不暖和,蘇虎的額頭上卻汗水涔涔,他咬牙說道:「是,是。……,要不三十個人,二十石米糧?」

荀貞楞了一下,重復說道:「三十個人,二十石米糧?」

蘇虎見他遲疑,再也撐不住了,「撲通」一聲,再又跪拜在地,帶著哭腔大聲說道:「荀君,最多三十石米糧。這已是本裡的極限,真的是半點也不能再加了!」搗蒜似的,連連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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