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爸(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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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這篇文字的時候我那親愛的爸爸已經去世三年了。

爸爸離開的那一天是九月下旬,正是涼涼的碩果累累的秋天。我不知道用怎樣的筆墨去記述這樣一段令人傷心難過的往事,隻覺得在秋天這樣一個充滿離情別緒的季節,還是禁不住淚濕衣衫。

當時的情景已經模糊了起來,雖說隔了不到三年時光,爸爸的音容笑貌我已然記得不大清晰了。

我跟爸爸二十三年間斷地朝夕相處,我奇怪他留給我的記憶並不太多,我們之間的交流更是掐指可數,直到寫這篇文章時,我難過得眼淚灌滿了眼眶。難道說爸爸留給我的記憶真的如此微薄,甚至零星碎散?

2011年9月23日,爸爸得了急性病症瞬間去世,快得連睡在同一炕頭上的媽媽都還迷迷糊糊的,爸爸就去世了。死亡來得太突然,以至於連身邊的親人都措手不及,這是讓人無法接受的。

我知道爸爸一定有許多許多話想要跟我們說,有太多太多不舍牽掛在心頭,然而死神並沒有給他總結自己人生的機會。

我想,如果是我麵對死亡,我一定有許多的話想要給身邊的人說,多多少少給這世界道一聲別呀!爸爸就這樣沉默地離開了我們,離開了這光彩奪目、絢爛熱鬧的世界。

我沒有看到爸爸最後一眼,他也沒有看到我跟弟弟最後一眼,他孤獨地離開了,同時將人世間最大的孤獨留給了我們。

爸爸出生於1953年舊歷年的3月3日,直至去世時享年59歲,算不得高齡,這樣的年紀應該說正是享受天倫之樂的時候。然而爸爸直到死亡來到那一刻,依舊肩負著生活的重擔,將一生的激情和力量全奉獻給了這片並不富饒的土地上。

我的家鄉定西常年多旱少雨,土地貧瘠,遇到風調雨順的年景,地裡勉強還有點收成,但也僅能維持一年的吃糧,若想在地裡產出點經濟,那是不可能的,真可謂「種了一地,收了一鬥,煮了一鍋」!家裡唯一的經濟作物就是土豆兒,一年也就能湊乎換一兩噸煤炭,過一個不熱不冷的冬天。

爸爸一直耕耘在這片黃土地上,無怨無悔,劬勞一生。在我的記憶裡,爸爸時常沉默,不怎麼愛說話,不曾表達過什麼思想。他性格溫和,老實本分,從來不跟人有過爭鬥。

爸爸沒讀過一天書,隻會寫他的名字。記得第一次去信用社貸款,人家領導要爸爸簽名,他起初謙虛了一陣,說他沒讀過一天書,實在沒法下手。領導態度明確,這字非得自己簽不可,不然不能貸款。爸爸逼不過,隻好大筆一搦,揮毫潑墨般地將自己的大名塗在了捉襟見肘的表格之上。領導雙目炯炯,大看特看,好半天才嘆口氣說:「你這字寫得不錯,有個性,再練上一陣,你老人家肯定一筆將大名寫到美國紐約的時代周刊上去了。」我一看爸爸簽的名字,大有將字大卸八塊,再藝術地組合起來相似。

爸爸的名字還是我和弟弟在小學的時候手把手兒教會他的,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他還記著自己的名字筆畫,可見一個從未上過學,不知道漢字為何物的人來說,他的記憶能力實在是很好的。

爸爸雖然沒進過校門,對數字卻是敏感的,算賬那也是一把能手。不過爸爸時常算的是小賬,這樣的小賬一算就是一輩子,也將我跟弟弟算計地長大成了人,沒有挨餓受凍,也沒缺少一天教育。

關於教育子女方麵,爸爸一度堅持民主,他曾對我說:「書你自己看著念,我是啥都不懂,你讀到啥程度就啥程度。」

關於學費的事,爸爸從來沒有為難過我。記得我上高二那年,上學的錢就是他買掉一隻羊,幾十斤羊毛,才湊齊的。當然拿著這些人民幣的時候,我絕對沒有聞到羊的腥膻味兒;後來我輟學了,媽媽一時氣憤,才流著眼淚告訴我的。

我忽然決定輟學,爸爸沒有表示一點兒看法,他很平靜,隻是問了句:「你真的想好了?」我說想好了。

在爸爸眼中,我已經是一個能獨立思考問題的人了,畢竟我上過學,接受過他不懂的所謂教育。如今我想說,我接受的教育讓我在後來的生活一度找不到北,迷惘得要死要活的。

爸爸留給我最深的記憶就是他對我流淚那次,這件事一直在我內心深處銘刻著,也是那次,我才真正體會到他的艱辛和家的貧窮的殘酷。一個人的能力是有限的,爸爸就是在他有限的能力之下依舊在不斷地挖掘著自己的能力,一絲不苟地給這個家默默付出著。而這一切在我沒有懂事之前,完全自私地認為爸爸是沒能力的一個人,從來不給我買喜歡的想要的東西。

我記得那時候很多人家都淘汰了黑白電視機,買了彩電,我也就讓爸爸換彩色電視機。爸爸當然不同意。我沮喪極了,委屈極了,想著那些彩色的畫麵,我的心更加煎熬了,我流著眼淚哭鬧了一會,忽然對他喊:「你是一個沒本事的男人!」當然這是我常聽媽媽這樣說爸爸的,因此記住這句話,便順嘴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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