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尾聲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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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白的濃雲斑駁,遮住月影(),天幕晦暗慘淡?[((),詭異莫測。

梁九功跪在慈寧宮的地毯上,整個人雖未發抖,額頭卻也一個勁兒地冒冷汗。他知道,今天他算是活到頭了。

太皇太後聽完了他和葉克蘇的回稟,已經靜默了良久。

「起來吧!」

梁九功心裡和雙腿都發虛,壓根就不敢抬頭。

「起來!」太皇太後旋即的一聲怒斥,梁九功一個激靈,趕忙從地上起身。

太皇太後深深地閉了一下雙目,平靜地掃了一眼梁九功,「你這腦袋和上次曹寅一樣,先寄放在脖子上。你要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安安穩穩地走回乾清宮去。明兒大臣來問起,讓他們來慈寧宮找哀家。左不過就是皇上貪玩兒,出宮微服私訪去了。若是走漏了一丁點風聲,不用哀家處置你們,遭難的是咱們大清國。誰都逃不掉。」

「嗻!」

「下去吧!葉克蘇和容若留下。」

梁九功走後,太皇太後方深吸一口氣,「依你們看,到底是為什麼人所劫持?」

葉克蘇:「回太皇太後,原本奴才懷疑是瓜爾佳氏夥同鰲拜一家所為。可按照梁九功所說,皇上先出的城送鰲拜,倘若想挾持,在荒郊野外更好下手,何必冒險回到京城再動手?」

容若也忙道:「太皇太後,皇上和挽月早已情根深種,絕不會是她對皇上下的手。隻怕是他們在東堂子胡同裡遇上了什麼危險,對方以挽月相要挾,皇上不得不跟著帶馬車裡的人出去。」

葉克蘇深以為然。手下接到那句皇上傳的暗語,急匆匆回稟他之後,他又根據相貌描述立刻便猜到那人是皇上。

「太皇太後,班布爾善一案後,還有幾個牽扯進謀逆案的血月教教眾在逃。奴才覺得,很有可能是他們挾持了皇上。」

容若道:「現在不要自亂陣腳,皇上既然能帶他們出城,想必定是與之達成了什麼交易。暫時應當還是無危險。」

太皇太後點了點頭,「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吧!」

「嗻!」葉克蘇和容若匆匆退下。

隆冬臘月,寒雪剛融,風霜再一次給這位歷經三代帝王的剛毅女人額頭增添了一道細紋。她站到院中,仰望蒼穹,喃喃自語:「長生天,你若有意懲罰,就懲罰我布木布泰,不要再懲罰我的兒子和孫子了!讓玄燁平安回來吧!」

深宮中的祈求也不知有沒有被長生天聽見。唯有北風呼嘯,像有野獸在低吟。

深夜山林,風聲更加可怖。

挽月所棲身的破廟屋頂都破了一個洞,可謂八麵來風。她暗中觀察,心中盤算道:越是境遇落魄,越說明這些人了無牽掛,放手一搏,輕易不能惹毛了;同時,也因為一無所有,所以這些人更加貪婪,給一丁點好處放在前麵引著,就能夠驅使。

看著他的人,比看著玄燁的人還要多。

她被和玄燁特地分開看管,在這邊看不到那邊的情形。挽月心急如焚

() ,踢了踢旁邊的人一腳,「我要看見他!()」

看守正欲打盹,冷不丁遭了這麼一腳,雖說不疼,但著實令他來火,偏生堂主又吩咐了,要好生招呼這個小女子,心下更急。是夜,破廟中生著篝火,將每個人烘得暖融融的。身旁的女子,臉上有灰髒兮兮,頭發也淩亂了些,有種勾魂攝魄的落難美人相。不由心中如燒了一團火,忍不住想動手動腳起來。

還剛起意,那眼神便已經被挽月看穿。

她冷冷道:不要違背你們堂主的吩咐,小心吃不了兜著走。?()?[()」

對方雖也被這話震懾到了,知道規矩,但耐不住心癢癢,更兼不甘心,嘴上不饒人道:「你還以為你是京城裡的千金大小姐?你也就是一隻落難的蘆花雞。我看你那情郎,嫩生的一個乳臭未乾小子,現在腿也瘸了,手也斷了,不如哥哥我會疼人。你要不要……」

挽月不耐煩道:「猴急什麼?沒出息勁兒!等成了霸業,還不要什麼有什麼?」

看守她的人一怔,一口氣堵在心口窩,想打也不敢,罵也不敢,竟然覺得她說的也有幾分理。正覺得下不來台,見那個如夢姑娘走了過來。

「別動刀動槍的,都是教中人。現在不是了,以前也是兄弟姐妹麼!」如夢說話的聲音自帶風情,那看著挽月的殺手心裡更癢癢。手底下看著的這個縱然長得好,可畢竟是個二十不到的小丫頭。可這個如夢,聽說是顏值胡同裡的花魁清倌兒,有一把好嗓子。光聽著這軟糯的聲音,都要掉進溫柔鄉了。

如夢也瞥了他一眼,「老實點吧!我也還有可利用的地方,都不是你能惦記的。」

那殺手討了個沒趣,憤憤地瞪了兩個女子一眼,朝挽月後頭坐了坐,依靠著一個麻袋假裝閉目養神。挽月已經被他牢牢困住,他拿著刀,也不怕她耍花樣。

如夢在挽月麵前蹲下,仔細地打量著她,像在欣賞一幅畫。

半晌才淡淡道:「你確實生得好,比我好。不是你這皮囊,是你這眼神。瞧瞧,多清亮多倔強,一看便是前半生沒受過苦,沒被打斷骨頭。」說到這裡,她輕輕笑了笑,本能性地用手指掩了掩口,「和他一樣呢。」

挽月知道她說的他是玄燁,便問道:「他的傷怎麼樣了?」

如夢眨了眨眼睛,「我剛給他上了些金瘡藥,是那個姓楊的執事給我的。別看他長得像個小白臉,沒想到還真是個漢子。那夥人打他膝彎又踩斷他手指的時候,連吭都不吭一聲。我給他上藥,他也不說話。若不是聽他開口過,還真以為他是個啞巴。」

聽著如夢一連串的描述,挽月心生疼。

如夢雲淡風輕地笑笑:「不過,我給他上完藥,他對我笑了笑,謝謝我。」

她一邊說完,一邊拿眼睛去看挽月的反應。

沒有預想之中的醋意和嫉妒,反倒是平靜地同她也道了一聲謝,「謝謝你照顧他。」

如夢一怔,末了嘆了一口氣,見她眼神中流露出的除了對那少年的牽掛,別無他物,反倒真讓她生出幾分羨慕。

() 在風塵中多年,即使是個賣藝唱曲的清倌人,她也早就不信男人的真心,自己更不願去付出真心。還能、還願去愛一個人,不是值得羨慕的麼?

如夢站起,沖挽月笑笑,「他暫時無大礙。」說話間她不由自主看向玄燁所在的方向,「也不知怎麼的,我看見他就覺得很眼熟,倒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長夜難明,篝火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音,挽月無從入眠,隻得歪靠在背後的破木箱子上,從破廟屋頂上的那個破洞裡,仰望那一方狹窄的天空,不知前路如何。隻求路過的菩薩,能保佑她和玄燁能夠平安脫險。

荒郊野外的天明,比城中要更早。四處無遮擋,日光遍撒。一行人便壓著挽月和玄燁重又上了馬車。照例一人一輛分開,不過這回,讓如夢和挽月坐在一輛上了。

好不容易才看見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挽月的眼中滿是焦急和期盼。見他垂著手,也已經被纏繞上了布,嘴唇發白著,絲毫沒有平時的精氣神。

看到挽月的神色,玄燁微微搖了搖頭,對她淺笑著。兩個人就被催促著上了馬車裡。

這回帶路的人是如夢。

按照她所說,他們接下來要去一個叫香河鎮的地方。

有鎮子就好,至少能找得到郎中。

從破廟走的時候,天還蒙蒙亮。等到了山下,東方已經大亮,鎮上人來人往,趕早集市的人絡繹不絕。

往東走的小鎮子比不得京城,看到這樣的大馬車,還是有不少人駐足伸頭望著。

鄭魁有些後悔,不該這麼打眼。

「姓鄭的,說話算話!找郎中!」馬車裡傳出少女清泠的聲音。

鄭魁恨得牙癢癢,可一想到大局為重,便隻得按捺了下去。楊德昭吩咐了一聲,「老六!」

老四昨天剛和那小子起沖突,自然不願意替他做事,寧願他被疼死。於是便招呼了相對穩妥些的武老六。

馬車簾子被掀起,一隻白皙的柔荑從中伸出,遞過來一根簪子、兩枚耳墜。「也不能叫你們掏錢,拿去當了吧!餘下的銀子,也當做路上給各位的買酒錢。」

挽月的話,讓幾個匪徒感到熨帖。

畢竟一路逃亡,早就飢腸轆轆,哪裡還敢奢求喝酒?這一行人中,有做農民的,有做河道河工的,也有綠林起家的。這會兒再打家劫舍,恐怕很容易被官府盯上,到時候抓住就是死路一條。

有了挽月遞來的首飾,武老六的臉色也好看了許多。

他看了看,知道這女子出身權貴人家,手裡的東西必然值錢。於是便與另一個匪徒,共同鉗製玄燁,往前頭一個當鋪走過去。

太過於早,當鋪還未開門,門板被拍得山響。

裡頭總算有人應了一聲,「誰呀?來早啦!」

「有生意不做?老板你來年當心染晦氣破財!」

聽著求人的話,未必開門。可誰也不想真晦氣不是!一聽這不吉利話,掌櫃反倒罵罵咧咧卸下了門板。

來的是三個青年,中間那個臉色蒼白,年紀小些,一左一右看起來彪悍不好惹,滿臉戾氣。方才還想要發飆說幾句的掌櫃,登時沒了脾氣。()

幾位要當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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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六不客氣道:「估個價!」

他將挽月的首飾「篤」地一聲扔到案上,那掌櫃如個老學究,一看到那些首飾,就眼前一亮,但做生意精了,也懂得了隱藏。他知道這東西上好,可得壓價。他拿起來對著光仔細端詳,看著看著,目光卻有些不對了。

「您這是……好東西呀!」

老六不耐煩道:「那就趕緊拿銀子!」他也生怕夜長夢多,於是便對手下道:「先帶他去隔壁藥鋪抓幾服藥,等我回去。」

手下朝他伸了伸手,老六沒好氣地從懷中掏出幾個銅板,丟給對方。

一邊催促自己這邊,「到底好了沒有?你懂不懂行?」

掌櫃訕笑,「這做工精致,應當是值不少銀子。可我……得跟東家說一聲,我這兒沒那麼多。」

武老六眼冒金光,「這麼說,還值不少?」

「您這是家裡夫人的?」

「你少廢話!」武老六指了指門口的馬車,小聲又得意同掌櫃道:「一大戶人家小姐,看上我了,非要和我私奔。這首飾是她的。」

掌櫃笑笑,在算盤上撥弄了一個數字,「十兩。」

「才十兩?也不多嘛!你故意壓老子價!」

「我這兒是當鋪!金元寶進來都得折價。」

「拿來拿來!」

「別急啊,得簽契約。您這是死當還是活當?」

正當二人理論時,楊德昭從門外走了進來,「怎麼還沒好?姓龍那小子都已經抓好藥回來了。」

「就好就好!」

武老六將銀子揣到懷裡,喜滋滋地跟著楊德昭出了當鋪。楊德昭卻心生警惕,不放心地回頭看了當鋪一眼。

幾人上了馬車,從香河鎮街當中穿梭過去。不一會兒,幾個衙役便沖了過來,「他們往那兒去了!一共三輛馬車!有男有女!」

掌櫃看著手中的簪子和耳環,在金雕的托子上麵有一行小小的字,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內務府製造。

「快點!」

楊德昭早有先見之明,將馬車趕得飛快,駛出了香河鎮。

「媽的,到底是哪裡露了馬腳?是不是在當鋪裡的時候?」

「那丫頭耍花樣!」

「應當不至於這麼在咱們眼皮子底下。」楊德昭道:「可能是那物件太貴重,讓掌櫃起了疑心。反正已經拿了銀子,路上省著點花,千萬不要再節外生枝。」

武老六一想到那簪子和耳環就當了十兩,要是不著急談一談,指不定能更高。那丫頭身上說不定還有別的值錢物件,姓龍那小子也是。下次他學聰明了,帶那女子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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