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木秀於林(上)(1 / 2)
扇黑漆的院門緩緩打開,身穿白色狐毛裘衣的王太虛踏上等候在門口的馬車。
院內的廳堂裡,十幾個長陵市井的江湖大佬看著他的背影,一時相顧無言。
數十日前,王太虛和他們還隻是平起平座;而如今,他卻有了兵馬司的強力支持兵馬司已然采用一係列異常強悍的手段,幫他在整個長陵鋪平道路。
從今以後,長陵市井的很多規矩,便是由他來製定。
步人車廂的王太虛揉著腦袋兩側的穴位,疲憊地靠在軟墊上開始閉目養神。
給這些長陵的江湖大佬重分地盤不是件簡單的事,而且他十分清楚,接下來要想站穩腳跟,唯一的途徑就是要做得比以前所有人都好。
已近年關,長陵的街道比任何時候都要熱鬧,街巷裡到處都是歡快的孩童。就連破落的梧桐落都張燈結彩,平添許多喜氣。
丁寧看到王太虛的馬車出現在巷口,便直接迎上去。
在自己的老位置上坐穩之後,丁寧看著不加掩飾的王太虛,說道:「報仇是件很累的事情。」
王太虛笑了笑。每次看到丁寧他都會很放鬆,這種放鬆來源於丁寧無與倫比的智慧。
「應該是梁聯。」他收斂笑意,看著丁寧說道對於別人而言,這句話會非常突兀,讓人扌莫不著頭腦,然而丁寧卻很清楚王太虛這句話的意思。
丁寧冷笑一聲,道:「真是巧。」
王太虛卻是誤會丁寧的意思,點了點頭,說道:「他軍功已滿,封侯就缺些立足的根基,在軍中的地位又足夠高。一些線索也都指向他……而且最近,王後、兩相也隻對他表達過深切的不滿。隻是沒想到這麼巧,是由薛洞主來傳達王後的態度。」
丁寧沉默不語。對於他而言,和梁聯的恩怨,又何止於眼前「梁聯沒有那麼好對付,你現在還缺一個足夠分量的修行者的支持。」沉默了數息之後,丁寧抬起頭,看著王太虛說道,「之前還有薛洞主,但現在沒有了。」
王太虛點了點頭:「薛洞主的身體到底如何?
丁寧說道:「他會看完明年的岷山劍會。」
王太虛苦笑。
丁寧看了他一眼,說道:「你暫且不需要找別人,在明年的岷山劍會之後,我或許便有足夠分量王太虛頓時一愣。
丁寧平靜地說道:「不是說已然能夠擁有足夠的力量,是隻要能夠奪得第一,我在長陵權貴眼中的地位便必然不同。就如同長陵沒有人敢殺死安抱石和淨琉璃。」
「岷山劍會折桂?」王太虛雖然知道丁寧進入白羊洞的目的便是要參加岷山劍會,但聽到丁寧的這句話,還是難以置信。
丁寧看了他一眼,沒有解釋什麼,說道:「你如果有空,晚上也可以來接我。」
王太虛疲憊的雙眸裡頓時閃現出異樣的光彩。如果沒有特別的原因,丁寧不會這樣說,所以他沒有猶豫,說道:「好,我在白羊洞山門外等你。」
年關將近,已是白羊洞的放院日,大多數弟子都已離院,白羊洞更加靜謐。
丁寧由白羊洞一個師長相送,步入崖間的隱秘茅屋。關上門,在蒲團上盤坐下來之後,他從袖裡取出一個藥瓶,一口將微苦的黃色藥液全部飲盡。和往常一樣,他閉上眼睛,很快便進入識念內觀。
那些黃色藥液的藥力在他體內散開,隨著時間的流逝,他體內五髒變得微黃,散發出來的氣息也變得異常猛烈,五髒好像都徹底地燃燒起來。
他身下的蒲團開始發出細微的「噝噝」聲,氣海和無數小蠶身體裡的真氣,變得越來越黏稠。
就如同知道某個點是臨界點,是契機來臨一般,丁寧的念力緩緩地朝著身外開始流散。
他的身體周圍,就像變成一個小小的池塘。在他的感知中,則是無數向外伸展的線條。每一根線條的色彩,其中元氣流動的方向和速度,都那麼清晰。他將念力溫柔地傳遞到線條中。
這些線條中的元氣根本不排斥、抗拒,就像是感覺到老朋友來臨一般,驟然興奮起來。
它們迫不及待地流入丁寧的身體,和丁寧的真氣融合。無數光星在丁寧的身體表麵不斷閃動,散發出異常瑩潤的光澤。
這個過程,幾乎所有的修行者都不能控製,然而丁寧卻操控自如!
他的身體表麵好像有無數看不見的蠶爬出來,無數的細絲伸向周圍的空氣之中。
在這些細絲的牽引「下,他身體表麵的光星出現的速度越來越快,體內的真氣和天地元氣融合,發生徹底改變的速度也越來越快,整個人就像被徹底點亮一般,通體變得如玉石般瑩潤。
丁寧體內所有氣狀的真元全部消失,全部變成晶瑩的液滴,流入氣海。
這便是真元境。
他的破境,沒有絲亳阻礙,可以用水到渠成來形容。
真氣和身體到了可以凝煉真元的點,便直接突破,沒用任何破境時間。阻礙修行者前行的坎,對於他而言,似乎根本就不存在。
王太虛在白羊洞山門口的馬車裡安靜地等待著。事實上在清晨將丁寧送到這裡之後,他這輛馬車便一直沒有離開。
當聽到熟悉的腳步聲,掀開車簾看到從山道上走來的丁寧,王太虛便徹底呆住。
片刻之後他看著已然走到身前的丁寧,無比佩服地輕聲說道:「我知道今日會有不同尋常的事發生,但怎麼都沒有想到竟然這麼不尋常。」
頓了頓之後,王太虛看著丁寧,接著說道:「從祭劍試煉到現在,怎麼都不到八個月的時間。」
丁寧和王太虛認識都沒有八個月。
但丁寧現在很清楚王太虛為什麼會刻意說八個月。因為長陵所有年輕才俊裡,修行最快的安抱石和淨琉璃從第二境煉氣到第三境真元境的紀錄,便是八個月。
所以丁寧今日破境,對於整個長陵的修行者而言,是一個新的紀錄。
新的紀錄,往往亻代表著新的風波。
所以當丁寧回到梧桐落酒鋪,當他第一步跨人酒鋪時,長孫淺雪不悅的聲音就已經響起:「你一定要讓人發現你這麼快麼?」
長孫淺雪的這句話包含著兩層意思:一層是你可以控製修為的速度;另外一層是,就算你想要這麼快破境,破境之後也可以隱匿修為,不需要讓別人察覺。
「一定要這麼快。」丁寧異常乾脆地回答,然後看著麵籠寒霜的長孫淺雪輕聲解釋道,「因為我想要讓薛忘虛風光。」
長孫淺雪似乎接受了丁寧的說法,臉色漸柔,但語氣依舊清冷:「你顧慮的東西也太多了。」
「最終的結果是目的,不管能不能達到目的,我也希望過程能夠精彩一些,有意義一些。」丁寧看著她,說道,「羈絆越少的人越容易被人憎惡。」
和所有正常的老人一樣,薛忘虛睡得很早,但是醒得卻比絕大多數老人都晚。
黯淡的晨光裡,張儀端著麵碗,聽到屋內傳出沉重的呼吸聲,想到昔日薛忘虛的仙風道骨,七境之上的風姿,忍不住悲從中來。
他擔心那沉重的呼吸聲突然間沒有了。
然而隨著長長一籲,薛忘虛就此醒來,迎來新的一天。
聽到薛忘虛起身,張儀來不及放下麵碗便疾步走進小院。
緩緩披衣的薛忘虛聽到們門外急促的腳步聲,腦海中便浮現出張儀倉促心急的模樣,他忍不住嗬斥一聲:「跑什麼跑,怕我睡死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