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龍的尾巴 第一百二十五章 抉擇（2 / 2）
我這一生，毫無意義，充滿了讓人失望的結果，與永恆的迷茫和無助。愚蠢的做法，天真的理想……但是有些路還是要有人來走下去，哪怕注定意味著犧牲。
阿爾托莉雅輕輕地嘆了口氣，居然感覺到了一點點的輕鬆。
——那個手持熔火之心的女人告訴她，選擇權在她的手中。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千千萬萬的生命將因為她的選擇而轉向不同的命運。
一路默然，她們走過了最後的一段路，熾熱的感覺已經隱隱地撲麵而來，推開了熊口的大門，眼前是金紅色的岩漿的世界，仿佛古籍中描述的火焰之河。
矮人的符文，阿爾卡斯的火龍六芒，壓製住了蠢蠢欲動的岩漿。平台般的斷崖之下，是風平浪靜的熔岩之湖，但卻在平靜之下隱藏著讓人恐懼的力量。
「用熔火之心重新描繪一遍陣眼的控製台魔紋。」美狄亞伸出手來，火紅色的光芒在魔女的手中綻放。最終化成了赤紅色的光球，期內流轉著最純粹的火焰，幾乎沒有一絲雜質，「——然後封印就會再次加固。除非有人主動破壞，否則絕無毀壞之嫌，阿爾托莉雅，你考慮得如何了？我們隻要你的一個承諾，加固之後，你得跟我走。」
阿爾托莉雅漠然不語，隻是走到了斷崖之前，她的腳下。是百米高的岩壁，這個高高的平台佇立在熔岩之中，鎮壓著磅礴澎湃的自然力量。
她解開了盤起的頭發，任由金色的秀發如瀑布般垂下。金色的發絲像是被金色的火光濡染，拂動著偶爾吹來的一道熱風。多少年了，昔日的記憶再度浮向心頭，她仿佛又變成了以前那天真而又執拗的少女，無邪而又澄淨。僅僅抱著「成為騎士」的夢想，以及羞怯的隻有少女自己知道的幻夢。她能夠聽到風兒的低語，可以明白白雲的呢喃，那時候。一個真假難辨的故事就能將她帶入幻想的世界，一群南飛的大雁就能帶走她紛飛的思緒。她會為了春華秋實而感嘆不已，會為了早春新綠而欣喜異常。會擔心風雨中的鳥巢是否能翼護好瑟瑟發抖的鳥兒，籬笆外的花兒又是否能夠聽過疾風的摧殘……
但這一切，不知道在何時已經慢慢地無影無蹤，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她變得隻會擔心她的臣民，而放棄了少女的幻夢，這本來是她所為之驕傲和自豪的，她一直以為當她回首往事的時候，不會因為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會因為碌碌無為而羞恥，她一直以為她可以毫不猶豫地自豪地宣稱，她此生一片無悔，已經將所有的精力和生命獻給了她所摯愛的祖國，為它兢兢業業，為它竭盡全力，為它出生入死……但是現在，她卻驀然發現，原來這些是如此得脆弱，除了虛無的夢想和莫名的驕傲，她沒有留下哪怕一點的東西。
沒有去好好地愛一個人，沒有全心地投入一場真摯的愛戀，甚至從來沒有心動過。曾經可以跟凱撒成為真正互相了解的朋友，但是這一段友誼卻因為她的固執隨風消散。
「真是個蠢貨啊。」一直沉默的壹原侑子突然嘆息道，「真讓人心疼呢。」
美狄亞也輕聲嘆息——事實上，她對阿爾托莉雅有著莫名的心結和執著，無論騎士王做出怎樣的選擇，她都會覺得很安心吧——妥協代表著她以後無需為此而憂心，拒絕則代表著她已經放棄了虛幻的夢想和正義，這兩種選擇，對她來說都是好事。
阿爾托莉雅充耳不聞，默然而立，她此刻的心情竟然出奇得寧靜。
至少在現在，仍然有保護所有人的方法，那就是犧牲她自己，答應魔女們的條件。
她揚起頭，一生的一切慢慢閃過心頭，她的執著與迷惑，她的信仰與正義，她的守護與戰鬥，她的信條與守望，她的珍愛與堅持，她的夢想與使命。一切的一切，理想與現實的沖突，信念與黑暗的較量，偽善與堅守，夢想的盡頭……理不清，道不明，卻在這一刻對於她來說是如此得真實。凱撒說得沒錯，魔女們說得也沒錯，她在這裡付出的犧牲沒人會知道，而且就算能夠活下去，他們中的絕大部分人還是要掙紮在這個無比現實的世界中，被動地做一個弱者，不過——她無法拯救所有的人，但卻可以倒在所有人的前麵，用自己的犧牲作為注解，讓她的心知道，此生不負天下，曾經去拚勁全力守護所有。
她知道貴族們的算盤，了解臣民們的敬畏，也洞悉人性的醜惡，但是王要包容臣民的一切，將一切都保護好是她的使命——她怎麼會不知，人心是何等得搖擺，而人類的陰暗一麵又是何等的卑劣，但是正如同光明與陰影同行，白天與黑夜輪回，她要守護所有，改變所有。
但是她阿爾托莉雅此生此世，就是為了這群卑微卻真實的人而活！
她緩緩道：「……我答應你們，你們也不要食言。」
「你太傻了……」就算料定阿爾托莉雅會如此選擇，但是事情發生之後，背叛魔女還是無法壓抑住心中的動盪，「你應該知道，就算現在風平浪靜，將來這裡，還是會被引爆的。」
「不……你們沒有機會的。」阿爾托莉雅突然露出了美麗的微笑，在熊熊火光的照耀中，這動人的微笑讓兩位飽經世事的魔女都有了一剎那的心動，然後，布列塔尼亞的少女騎士用此生最認真的語調，仿佛在宣講一個永恆的真理。
「——因為在這發生之前，凱撒會終結你們的陰謀，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