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症(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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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玹的語氣還算溫和,但話音一出,居室中的氣溫便驟然降低,好似在他發問的瞬間落了一場大雪,五感所及皆陷入蒼冷荒蕪的雪層中。就連居室外的簷鈴,也在剎那間變得悄無聲息,像是被冰封砌。

岑寂中,容娡的心像被一雙冰冷的大手猛地攥了一下,心跳漏了一拍。

溫吞的壓迫感撲麵而來,她的耳中嗡顫不已,迎著他冷漠的視線,以為自己的心思被看透地徹徹底底,一時做不出任何反應,紅唇失神地翕動。

旋即她用力掐了把手心,極快地平復心緒,假裝聽不懂他的話,壓著幾乎要跳出月匈腔的心跳,睫羽一眨,眸中情緒調整成恰到好處的懵懂,怯聲道:「我……隻想讓你留下。」

言罷,她眼中浮動出更多的淚花。

謝玹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隻是想讓我留下?」

容娡有些難為情地咬著唇,聲若蚊訥:「……嗯。」

「我其實不大困。」略一思索,她覷著他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試探著、盡量不露痕跡地道,「辰時醫師來過,我醒了一陣,換完藥後便又睡下了,因而並不怎麼困。我……我不想讓你離開。」

她聲音越說越小,聲線中含著軟糯的鼻音,麵頰微微泛紅,恰到好處的透出點因少女心事被說破的羞澀。這番說辭配上這副模樣,真假半摻,任由誰人在此,皆難以看出她是否是在偽裝。

謝玹突然問她究竟想要什麼,這話來得蹊蹺。容娡想到那件疊好的外衫,猜測他可能因此心生疑慮,便主動提及辰時發生之事。

她雖隻說自己醒來過,但實則是在隱晦地為外衫為何疊好鋪墊緣由——並且盡量讓這番話看起來不像是因心虛而辯解。

她的目的在於讓他明白,她之前沒說實情,並不是想謀求什麼,隻是少女心事作祟,想同他親近罷了。

人人皆道謝玹算無遺策,容娡知曉他不好糊弄,自己的謊言遲早會被看穿。故而她將真話假話混為一談,真真假假,難以分辨。就算謝玹派人去調查辰時之事,也不會查出錯處來。

這是她在短時間內能想到的最優解了。

謝玹沉默地望著她,若有所思。

容娡扌莫不清他的想法,本就心中沒底,偏偏在此時不受控製地打了個哈欠。她忍了一下,沒忍住,連忙抬手遮唇,做出一副不能失了儀態的溫淑模樣,麵頰上緋紅更濃。

實則暗自氣得咬牙。

她才說自己不困,怎麼就偏偏不爭氣的打起了哈欠!

這不是讓她的謊言無從遁形嗎!

容娡心中越發沒底,不敢同他對視,微微垂下眼簾,用長睫掩住眸中情緒。

謝玹始終沒說話,安靜地望著她。

半晌,在容娡心神不寧之際,他移開視線:「止痛丸中有一些助眠的草藥。」

容娡愣了一下,感覺周身無形的壓迫感潮水般褪去。

她飛快地瞥了一眼他雪白的麵容,見他神情平和,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恍然大悟地「喔」了一聲。

她哈欠連天,見他沒追問,得寸進尺地軟聲道:「你是不是不走啦?」

謝玹沒看她,也沒說是與不是,重新跪坐到蒲團上,閉目養神。

容娡心中竊笑,忍著困意,目光追隨著他,嬌聲道:「你真不走啦?你若是不走,我會很歡喜的!」

謝玹沒有回答。沉默一陣,忽地睜開眼,瞥了一眼她緋紅的麵頰,沒頭沒腦的說了句:「你不該幫我擋劍的。」

不該令事情一步步悄然脫離他的掌控。

他這話說的很輕聲,如同在自言自語,容娡打了個哈欠,聽得迷蒙,恍恍惚惚地問:「啊,你說什麼?」

謝玹闔上眼眸,沒多解釋,隻說:「睡吧。」

謝玹的聲音好似有什麼安撫人心的奇特能力,話音落下後,沒多久容娡便陷入睡夢中。

居室中滿是容娡身上那陣酒釀似的甜香,氣味隨著她清淺的呼吸幽幽縈漾,如影隨形地鑽入人的嗅覺。

謝玹心平氣和地靜坐一陣,嗅著那陣甜香氣,忽然沒由來地想起先前容娡抱住他手臂時,相觸的衣料之下摩挲出的柔軟、陌生又奇異的觸感。

與此同時,容娡的麵龐與甜軟的嗓音無比清晰的浮現在他的腦海中,無論他如何摒棄也揮之不去。

這種似曾相識的、無法掌控心緒的感覺卷土重來,令謝玹渾身不自在。

他緊緊抿著唇,莫名有些心浮氣躁,倏地站起身。

然而思緒卻越發不受他的控製。

他想起容娡溫軟的嗓音,如同柔軟的藤蔓,勾著他的肩,攀上他的耳:「我隻是不想你離開……」

謝玹用力闔了闔眼。

再睜眼時,他的眼底恢復漠然的清澈。

他看也未看容娡一眼,大步走出她的居室。

離開容娡所在的居室後,謝玹步履未停,一路走到大雄寶殿,前去參禪。

響尾蛇教的刺客來過後,寶殿極快地被工匠修繕,短短一日,已看不出被破壞的痕跡。

無論是佛像還是旁的什麼,依舊是一派清冷而慈悲的模樣,像是不曾有過分毫改變。

謝玹在此處潛心參禪,待了許久,從晌午直至日暮四合。

直到淩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攪亂殿中岑冷的寂靜。

謝玹睜眼看向來人。

靜曇提著一捆話本,步履匆匆地走近他跟前:「主上。」

「何事?」

靜曇沉聲道:「容娘子傷勢不大好。」

——刻意避開的人,偏偏又被提及。

謝玹一頓,目光掃向他,眸中隱有威壓,語氣溫冷:「靜曇。她身子抱恙,你應當去請醫師。我並不會醫人,尋我無濟於事。」

靜曇隻覺得頭頂一沉,忙肅聲道:「是。」

謝玹闔上眼,麵如冷冰,似是對容娡漠不關心。

靜曇覷著他的臉色,提著手中的話本,有些於心不忍,麵露為難。

沉默半晌。

謝玹淡聲問:「你為何還不去請醫師?」

靜曇:「已經請到了。」

謝玹沒再多過問。

殿中再次陷入沉默。

不多時,又有一陣腳步聲靠近。

靜曇與謝玹同時看向來人。

來者是個女比丘,走進殿中時,先是念了句阿彌陀佛,然後才道:「華醫師托我前來尋貴主。」

謝玹神情莫辨,看向靜曇,靜曇走過去同女比丘交談幾句,折返回來:「主上……醫師說容娘子不知為何患了熱症,想問一問今日容娘子吃的那丸藥中有何種成分。」

謝玹若有所思:「你來尋我,也是因受醫師所托?」

靜曇點頭。

主上參禪時不允人近身,是一直以來的規矩,近來這規矩卻頻頻被打破,今日靜曇更是親自壞了這規矩。他清楚自己辦事不妥,頗為羞愧地低下頭。

謝玹垂著眼,撥弄著手上的菩提串,一顆一顆地數著。

數盡一串後,他站起身,撫平跪坐時衣襟上的褶皺,沒什麼情緒地道:「走吧。」

靜曇愣了一下,跟上他的腳步。

風中隱約飄過一聲極輕的嘆息,暮光下的簷鈴一響,嘆息聲忽地消弭。

快的仿佛是人的錯覺。

容娡的熱症來得蹊蹺,醫師麵色凝重,把了許久的脈,仍有些拿不準她為何起熱。

日影完全沉沒時,謝玹來到居室。

借著朦朧的燭光,他瞥見容娡的眉頭緊鎖,麵頰上浮著不正常的潮紅,一向紅潤的唇卻毫無血色,整個人因為高熱而了無生氣。

謝玹收回視線,將配製丸藥所需的草藥一一說與醫師聽。

醫師聽罷,麵色依然凝重,肅聲道:「這些草藥沒什麼問題。容娘子可還吃過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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