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寧為雨裡燕,不做籠中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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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緯驀地想起一事,轉念又覺得拿出來細問姚歡,實在不妥,還是自己慢慢探查吧。

此際剛交了申時,內城宋門這一段的汴河兩岸,熱鬧勁兒又與上半日有所不同。

晌午前後,這裡的喧嘩擾攘中總是透著一種關乎公務的緊張與混亂。

巡街武卒們裝腔作勢地抖起威風,挑揀那些不過是不幸路過的遊民乞丐嗬斥幾句,詈罵幾聲,好向開封市民顯示,自己並沒有白吃一份皇糧。

稅監裡的大小吏員,抱著簿子,在監房到河邊的路上往返,緊迫得仿佛大雨將至前急於搬家的螞蟻。

又有另一些也不知道歸哪個司管的軍士,毫無章法地指揮纖夫們拖拉漕船,或者焦頭爛額地清點、交接物資。

在這樣的氣氛中,無論岸上的民眾,還是河裡的客船,都有些小心翼翼,以免突然觸到了公家人兒們某一處怒點。

然而,到了申初,情形就完全變了。

吃皇糧的大小人物們在太平盛世裡的例行公事,已經行至尾聲,該是踩著點兒下班的時候了。一個王朝的首都的行政功能,就漸漸淡了去,而逐步被另一種休閒娛樂的嘉年華意味所籠罩。

無論官、吏、民、奴,人們好像都遵循著這個世界點化給他們的規則,主動地舍棄了身上與心上的鎧甲,輕輕鬆鬆地投入到物質享受中去。

伎巧則驚人耳目,繁華則長人精神。

這種休閒娛樂模式開啟後,首當其沖的活動就是——吃!

沈馥之領著外甥女,穿過密布著茶坊酒肆、並間雜著幾處柳陌花衢的春明坊。

來到汴河邊,眼前更是豁然開朗,爭奇鬥艷般拿出自家招牌菜招徠客官的食肆飯鋪不說,另有挑著擔兒的小販,靈活地穿梭於人群間,叫賣炊餅餑托、蜜餞果子、叉在簽子上的各色肉脯等。

姚歡早間不過在馬車上湊合著一賞汴梁街景,現下身臨其境融入其中,感受自然越發生動鮮明。

她忍不住贊嘆:「便是賣個小餅餜子的,都穿得這樣齊整呀。」

沈馥之道:「歡兒怎麼好像頭次來汴京的外鄉人。開封城是何等地界,在此地做買賣的,不論大店小鋪,也不論坐賈還是行商,你若要別個掏錢捧你的場,自是不但做出的東西要對得起價,言談舉止也當清爽體麵。不說那賣蜜餞餜子的貨郎,就說你姨母我,小小一間飯鋪,比不上這樓那樓的,但姨母每日裡也穿得山清水秀地捯飭那些豬下水,就算阿四出門送餐,我亦不許他的身上腳上,還有他那竹篋裡,有半塊汙漬。」

姚歡聞言,莫名動容,挎上沈馥之的胳膊,真心實意道:「姨母,往後,歡兒便來你飯鋪中幫忙,時日一久能獨當一麵了,你也可常在家歇歇,不至如此操勞辛苦。」

沈馥之聞言,忽而駐足,若有深意地抿嘴一笑,又抬眼望著前頭更為商肆林立、店鋪紮堆的東水門方向。

片刻默然,她開口道:「身子苦,心卻不苦。歡兒,咱們今日走了一趟曾府,你看那外人瞧來鮮花著錦、烈火烹油般的朱紫人家,內裡多少藏汙納垢、寡情寡義。魏夫人也好,曾夫人王氏也罷,再算上那榮嫲嫲吧,彼等天天錦衣玉食,可是關在深宅大院裡的日子,就真的雲淡風輕鳥語花香?隻怕也是拿涼薄與愁悶,和了苦水往肚裡吞罷了。倒不如你姨母我,孤零零一個婦道人家,撐下一爿營生確實難中有難、累上加累,但俺再難再累,是在外頭見天見地見世麵,俺自己能做得了自己的主。」

姚歡聽得呆了。

這不是北宋的女權主義,又是什麼?

這位老天爺分配給自己的便宜姨母,孤而不傲,直而不愚,與同一時代的男性打起交道來坦盪大方,並不避諱不觸及原則的交易,但她內心,對於「獨立」二字,有著多麼自覺的認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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