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司天監裡的君臣對話(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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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頌並未矯作誇張地驚呼,而是一聲不吭但目光灼灼地盯著趙煦接藥、吞藥。

他想起自己剛做朝官那幾年,仁宗皇帝常心疾發作,因知這位蘇卿家補注過《神農本草經》,故而與他說起過自己發病時的症狀。

趙煦的祖父,英宗皇帝,並非仁宗的親子,蘇頌本以為,仁宗的心疾,不大可能在後來的繼任者身上出現。

沒想到官家如今才十八歲,竟也……

蘇頌月匈口,也仿佛被狠狠踩了一腳。

不是因為疾病,而是因為痛心。

他蘇頌,是慶歷二年的進士,五十餘年來,宦海浮沉,什麼沒有見過?最終換來一份喟嘆——天災何所懼?疾患何所懼?人禍才令社稷危矣。

倘使朝綱清明,臣工們各自守土有責、對得起一份俸祿,而不是癡醉於黨爭傾軋,帝王在位時間的長短,又能是什麼問題呢?依次更替即可。

耳畔咳嗽與呻吟漸止,蘇頌見趙煦的麵色舒緩下來,無奈道:「官家如此模樣,臣怎敢再說什麼。」

趙煦將脖子上的貂裘裹了裹,又喝了一口熱茶,靠在椅背上,嗓音沉釅道:「請蘇公來司天監,而不是去宮裡,朕就是想聽蘇公說說真心話。蘇公莫慮,朕方才氣急,是說起了所恨所厭之人,蘇公乃朕視若恩親之人,公盡可暢所欲言,朕絕不怪罪。」

蘇頌攏了攏袍袖,凝神思量片刻,方道:「官家片刻之前,說到了許多人,卻都是官家直接對他們予以品評。臣此際,先引一個人的原話。」

「誰?」

「左司諫張商英。臣聞,張司諫去歲曾揚言,願章惇無忘汝州時,安燾無忘許州時,李清臣、曾布無忘河陽時。」

「張司諫此言,提到了幾處貶所,是替幾位在元祐年間遭奸黨(指舊黨)貶逐的良臣出言,不過是氣話。」

「氣話?官家,如今章、曾二位相公,已入主東西二府,張司諫此話,不是激起二相排擠、打壓元祐黨人,又是什麼?國朝肇始以來,所設台諫製度,竟爾成為諫官拉幫結派、附媚權相的玩物,令到中外人情不安,從青衫官吏到泱泱士子都無所適從,官家還覺得不必理會?」

蘇頌音量不大,口口勿中亦無戾氣,但望向天子的目光裡,滿是沉鬱的悲涼。

趙煦擺手道:「歷來,諫官出語,都是如刀割斧劈一般,張司諫隻管說他的,朕看曾樞相,仍如湯瓶中的溫水一般,並未有過激之舉。」

「那是因為曾布他,執掌的是樞密院,主管國朝的軍務而已。三省的章相公呢?臣如今已是行將就木之人,論理應心如止水,但聽聞章相公要編纂元祐臣僚章疏,臣徹夜難眠吶!官家剛剛還提到蔡確是被元祐黨人冤死在嶺南的,官家難道忘了,蔡確被貶,不正是因為一首詩嗎?詩賦尚且能被拿出來曲解、殺人,從前臣子們所上奏的章疏,豈不是更能被逐字逐句地編排深究?」

蘇頌說到這裡,一行老淚流了下來。

「官家,這是文獄啊!」

「官家,這比強令黃河回到故道、比引黃入汴導致決口,更堪稱國之大患!」

「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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