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驛館(1 / 2)
陽翟,千年古都,潁川世家豪族聚集之地。
時辰已近黃昏,城外的道路上,行人仍不少,卻來往有序。時而可見到城中人家的牛車在從人的簇擁下進出,悠然穩當,車身上的彩紋漆光鮮亮。
馬車向前,顧昀微微抬頭,城牆上的磚石在日光下閃著青灰的光澤,一望即知質地堅固。
早有姚氏家中掌事領家人在城門迎候,看到引路的趙五,忙走上前行禮來相迎。
車駕隨著眾人緩緩駛入城中,隻見行人如織,道路筆直嚴謹,兩旁房屋排列有序,古拙不失殷實。
馬車轔轔向前,穿過大街,一直駛到城北。隻見麵前,姚氏的大宅赫然矗立瑞獸蹲坐,氣勢非凡。恰值馥之祖母蕭氏的壽誕,府前結了彩,早已停著不少車輛幾名家人整裝立在門前迎候。雖是早晨,卻有不少別處來的族中賓客攜禮來拜,一派歡喜之色。
顧昀望著大宅,去年,他拿著馥之給的白玉墜來過這裡,卻是一心救顧銑,隻私下找到趙五,未曾將這府邸細觀。如今來到,看這高門重簷,雖不像京城豪貴那般裝飾華麗,卻自有一番古老世家的沉穩大氣。
戚氏走到馥之車前,將她攙下車來。家人已經入府內通報,未幾,一對夫婦領著家人踱將出來,馥之望去,竟是二叔姚培和妻子柳氏。
姚陵無子,他去後,姚氏嫡長的地位自然傳給了排行第二的姚培。他為人老實,不似姚陵才華卓越,不似姚征趨好官場,亦不似姚虔清淡隨性,隻安安穩穩留在大宅中,掌管家業。
「那是二叔父。」馥之對顧昀說。
顧昀神色肅然,同馥之走過去,向姚培一拜,「晚輩見過叔父。」
姚培與柳氏含笑還禮。
「賢侄夫婦遠道而來,一路辛苦。」姚培看看顧昀,又看向馥之,和藹道。
馥之行禮,「謝叔父關心,不敢言辛苦。」
主賓皆是歡喜,姚培命掌事安頓行李和從人,自與柳氏一道領顧昀夫婦入內。
宅中已是熱鬧非凡。
姚氏族支,無論大小,皆攜家帶眷前來向蕭氏祝壽,偌大的庭中,案席擺得滿滿的,賓客落座如雲,談笑聲滿耳。
姚培夫婦領著二人入內,庭中的聲音倏而低下來。眾賓客看著顧昀和馥之,目光中滿是好奇,不少婦人看著他們,附耳低語。
馥之知曉此來必受注目,不以為意。隻斂眉觀心,款款隨顧昀向前。
前堂上,燈燭已經點起,燦若明星。
族中的貴婦歡聚一處,笑語連連。蕭氏一身吉服,端坐上首,正與一名前來拜壽的老婦說話。她銀白的頭發一絲不苟地綰起,金玉為飾,燭光下,襯得精神煥發。
「稟母親,」姚培上堂,恭聲道,「武威侯夫婦已至。」
蕭氏停住話語,堂上眾人亦是一陣安靜,皆朝姚培夫婦身後望去。
明亮的燭光中,馥之與顧昀行上前來,向蕭氏齊齊稽首,「拜見祖母。」
蕭氏麵露笑意,讓他們起身。
「這便是武威侯?」她的目光落在顧昀身上。
顧昀一禮,「昀拜見尊長。」
蕭氏的目光將他細細打量一番,含笑不語,卻又看向馥之,慈祥地伸出手來。
馥之上前,蕭氏拉起她的手,將她左右看看,眼睛忽然泛紅,「卻是難為了我孫女。」
旁邊眾婦見狀,麵麵相覷。一位馥之稱伯婆的老婦,忙過來,笑著勸道:「太夫人這是何故?歡喜之時,馥之也來了,太夫人日裡不是常念叨?」
蕭氏聞言,舉袖拭拭眼淚,笑意重回,「卻是老婦失態了。」說完,卻不放開馥之,隻讓她在自己的榻上坐下。
顧昀見這般狀況,上前一步,向蕭氏一揖,「昀此生,唯馥之所係,必不虧待。」
耳根倏而一熱,馥之聽他當眾這般言語,隻覺羞窘難當,心中卻似被什麼塞著,暖暖的。
蕭氏含笑,緩緩道:「如此,君侯多勞。」
堂上眾人望向馥之和顧昀,目光紛雜,各懷心思,眼睛卻盯著他們看。
隻見馥之的頭發挽作婦人樣式,一支鳳形玳瑁簪端正飾在髻上,襯得麵容愈加柔美。
去年一戰,顧昀的名聲傳遍天下。眾人皆以為他必是一介豪莽武夫,如今細觀,隻見他一身深衣,冠戴齊整,舉止有禮,軒昂中自有一番俊雅高貴,端正英俊竟還勝出本地的世家公子幾分。
「真是堪堪一雙佳人哩。」伯婆對蕭氏笑道。
蕭氏看著他們,笑意深深。
夜幕降下,壽筵漸散,顧昀留在堂上與姚氏族人應酬,馥之則陪著祖母慢慢踱回屋裡。
「武威侯不錯,看得出他是真心待你。」蕭氏忽然道。
雖然這話說的人不少,馥之仍是麵上一紅,笑了笑。
蕭氏看看她,嘆口氣,道:「馥之,感傷之言,祖母不欲多說,你找到好歸宿,我與你四叔將來見到你父親,亦是心安。」
馥之心中亦是感觸,她抿抿唇,片刻,柔聲道:「謝祖母愛護。」
蕭氏笑笑,忽然又道:「阿嫣過不久便要入宮,你可知曉?」
馥之頷首,「知曉。」
「那是她的造化。」蕭氏淡淡道,說著,卻看向馥之,笑了笑,「馥之將來亦是有為之人呢。」
大道往西延伸,出了潁川,幾日後,京畿東麵長平關險峻的山峰已經能望見了。
蕭氏壽筵的之後隔日清早,顧昀和馥之拜別過姚氏長輩,啟程返京。蕭氏對此未曾有甚表示,隻按例在家廟前訓誡馥之為婦之道,又向顧昀簡短地叮囑幾句。姚培讓家人送了好些織錦羅絹,一補先前失卻的禮數。
行了一整日,顧昀見太陽已西沉,便讓車馬駛入驛館,歇息一夜再繼續趕路。
夜晚,山野裡的輕風和著驛館中的煙火味道從窗縫裡透來,清涼怡人。
顧昀走入室中時,馥之正在妝奩前梳頭。
「安頓過了?」她在鏡中看到顧昀,輕聲問道。
「嗯。」顧昀道,到椸前寬衣,「阿四不願與餘慶一處,被我教訓過了。」
馥之笑了笑。阿四雖貪玩,也還算講理,若說有什麼大毛病,頭一件卻是貪睡。為此,顧昀讓他與餘慶住在一處,二人年紀相差不過幾歲,餘慶卻是個會治人的。
過了會,馥之再望去,隻見顧昀在榻沿坐了下來。
馥之將篦子放好,合上妝奩,起身走到榻旁。
顧昀靜靜地看著她,身上穿著中衣,潔白的領口鬆鬆地敞著,隱隱露出健碩的月匈口。他伸出手,馥之被他一帶,坐在膝上。
體溫相觸,二人相視,各不言語。
一抹酡紅漫上馥之的頰邊,燈火氤氳的光照下,雙目盈盈,紅潤的嘴唇分外誘人。
顧昀心中一動,大手將她的脖頸按下,用力攫住那唇。
他伸手將馥之的領口拉開,雙肩裸露在昏黃的光照中,肌膚如凝脂般柔和細膩。他的唇一路往下,口勿落在馥之月匈前的起伏上,細細流連。
馥之低著頭,呼吸急促,雙臂圈在他的脖子上,感受著身體傳來的酥麻和滿足。下身的薄裙被拉開,那雙手滾燙灼人,摩挲著撫過腿間,扳在月要上。未幾,身體被巨物緩緩刺入,堅定而溫和,脹痛的戰栗與激情一道傳遍全身。
身體一陣緊繃,頸間傳來一陣濕熱的輕噬。
耳邊,顧昀喚著她的名字,混著迷亂,在喉嚨中低沉呢喃。
馥之喘息著,輕吟出聲,手指緊緊與床褥糾在一處,無助而興奮。眼前,世間萬物皆化作一片瑰麗的光影,占據在意識中的唯有身體深處激烈的律動,帶起的強烈快感漸漸將不適吞沒,情欲的美妙如潮水般席卷而來,不可言喻……
油燈微微搖曳,映得一室溫存。
馥之的臉枕在顧昀的月匈口上,如墨長發散在席間,顧昀手中握著一把,細細撫弄。
「明日這時,可就在家中了……」馥之輕輕道。
把玩的手微微一停,顧昀望著屋頂,唇邊含笑,沒有回答。
馥之抬起頭,看著他,「何時才能再同去太行?」
言語中滿是落寞。
這些天在路上,雖是奔波,兩人卻如閒雲野鶴般自在,回味無窮。可好景畢竟不長,她心中陡然生出些不舍。
「去武威也好。」顧昀低聲道。
「嗯?」馥之怔了怔。
顧昀莞爾,看著她,「可聽過武威?」
馥之這才想起,武威就是顧昀的食邑所在,「武威侯」封號的由來。
「我去過那處,」顧昀唇角微勾,望著帳頂,緩緩道,「有山有水,東臨滄海。我常想,若將來閒暇,可帶你一同去住些時日。」
馥之聽他說得不錯,點點頭,片刻,卻忍不住問:「你閒暇了又是何時?」
顧昀淺笑,卻沒有回答,手輕輕穿過馥之的發間,雙眸深沉如海。
晨起之後,馥之隨顧昀到驛館前堂用膳。
郊野旅館,食物無甚可選,一些野蔬熬就的粥食卻味道新鮮。
馥之覺得美味,一連用了三碗,顧昀看著她好吃的樣子,亦覺得可笑。
「我去看看坐騎。」吃飽之後,顧昀溫聲對馥之道。
馥之頷首答應。
顧昀離席,往堂外走去。
馥之一人留在席間,看著盤中的小菜,繼續進食。
沒多久,外麵忽然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音,馥之望去,驛館門前似乎來了大隊的車駕。
未幾,隻聽腳步聲窸窣,一個衣飾華貴的男子在侍從的簇擁下慢慢踱了進來。旁邊,館人滿麵笑容,一邊走一邊說:「館中肉菜飯粥皆是齊備,不知王太子……」
「上些尋常酒食,即刻。」一個掌事打扮的人對館人說,聲音和氣,「再為從人備些吃食。」
館人應下,忙不迭地行禮。
那貴氣的男子一臉不耐,看也不看他們,徑自朝上首走去。
忽然,他看到正在不遠處用膳的馥之,愣了愣,雙眼倏而一亮。不由放慢腳步,將視線在她的麵龐和身段上打轉。
馥之本不喜被人打量,見此人目光放肆,更是厭惡。
「到後庭等候吧。」她對戚氏道。說著,站起身來,朝堂後走去。
驛館的後庭中,雖簡陋,卻比堂上清靜許多。
馥之與戚氏沿著廊下行了一段,見日頭已經升上空中了,想到顧昀也許會找她,便往回走去。
還未到前堂,忽然,前麵走來一人,卻是方才堂上那無禮的男子。
感覺到那目光又往這邊打量,馥之垂眸,不動聲色地沿著一側廊道徑自前行。那男子卻堵在道路中間走過來,馥之不得不停住腳步,惱怒地抬起頭。
男子卻也停住步子,肆無忌憚地盯著她看。
戚氏見情勢不對,沉下臉,一步擋在馥之麵前。正待出言怒斥,忽然,顧昀的聲音傳來,「馥之?」
馥之望去,隻見顧昀就站在前方不遠處。「甫辰。」心中不禁一鬆,她不理會那男子,快步走向顧昀。
顧昀看看馥之,片刻,目光冷冷投向那男子。
男子也見到了顧昀,麵色突然一變,目光在馥之和顧昀之間轉了轉,驚疑不定。
「武威侯。」這時,一名館人走來,向顧昀行禮,道,「定下的漿食皆已齊備。」
顧昀移開目光,頷首,「交與從人便是。」
館人答應退下。
「走吧。」顧昀轉頭對馥之,輕聲道。
馥之點頭,「好。」
顧昀不再說話,拉著她的手,轉身朝堂前走去。
一名家人見王鎮從堂後回來,忙迎上前去,「太子……」話剛出口,卻被王鎮一腳踢來,跌倒在地上。
其餘人等皆嚇了一跳,驚懼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