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復員〔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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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兵,哈哈!知道不?紅兵大哥!他在最前麵,身後帶著費四等幾個大流氓,還扯著一麵條幅。遊得真歡,從城南走到城北,從城北走到河西,然後又走到棉紡廠。一路上,那些小流氓、地癩子一看紅兵在遊行,全他媽的加入了,從早上走到晚上,身前身後聚集了二百多號流氓,染著黃毛的、剃著光頭的、文著身的、光膀子穿拖鞋的什麼都有。走到中午,我們這些學生就都不行了,走到學校附近,人全散了,沖食堂去了。紅兵領著那群流氓戰鬥力倒是真強,走了大半天,水都沒喝一口。紅兵還跟學生說,他當過兵,費四也當過兵,小紀也當過兵,都打過仗,現在國家有難,隻要需要他們,他們還去當兵,他們不怕死。太他媽的搞笑了,他們這群奔40的老流氓,居然還想當兵?誰要啊?即使去了也都是大兵痞,靠他們打仗國家早完了。同學都說,現在才知道黑社會也愛國啊。二狗你說他們這是出哪門子洋相,平時少犯點事少砍倆人什麼都有了。」

「你他媽的說話真操蛋,不知道怎麼回事你別瞎說!」

「二狗,你怎麼了,你這是怎麼說話呢?」

「滾!」

「……」

看來,趙紅兵還是沒忘了自己曾經是個「臭當兵的」。

三、流氓世家

一向與人為善的二狗,之所以罕見地對高中同學說出了「滾」字,是因為,在他的言語中,二狗沒有聽出一點點對美國炸我駐南聯盟大使館的憤慨,從他的眼神中,二狗也沒有讀到一絲對客死他鄉的三名同胞的同情,更沒有從他手舞足蹈的談吐中,看出哪怕一分一厘對此事的悲哀。

就這樣的一個人,他憑什麼舉著國旗去遊行?或許,他隻是想去湊熱鬧吧。

6年以後的2005年,在上海人民廣場臨近延安東路的天橋上,加了一宿夜班準備回家的二狗,又親眼所見一群嬉皮笑臉地舉著「抵製日貨」的大橫幅遊街的學生。看到他們洋溢著興奮與激動的臉龐上那空洞的眼睛,聽著他們喊著仿佛中國已經征服了全世界一樣歡快的「抵製日貨」的口號聲,二狗實在無法跟著興奮起來,反而心中感到一陣又一陣的淒涼。

當時二狗還拉住一個笑得最歡、喊得最響的男孩子問:「同學,這次是因為什麼遊行啊?是因為有人又去參拜靖國神社了還是……」該同學支吾半天,竟無法回答二狗的問題。二狗的心沉到了穀底。二狗相信遊行的人群中有許多愛國且有思想的同學,並且欽佩他們。但從心底,二狗鄙視那些在遊行隊伍中打著愛國的旗號以參加這盛大的集會為目的的人。或許,他們隻是想「趕集」而已。

趙紅兵去遊行卻被嘲笑,那是因為他是流氓,他是黑道大佬,他是幾進幾出監獄的人。但二狗相信,經歷過戰火並為此付出了三根手指的趙紅兵,愛國程度未必比那些在街上遊行的人低。

人一旦被定義為流氓,連愛國都變成了笑料。

由於重傷辦公室李主任,趙紅兵蹲了半個月的小號。這位李主任在床上躺了三個多月後又去上班了,不過氣焰相比以前差了很多。

從小號出來後,趙紅兵像是變了個人,成天沉默不語,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其實憑著他爸爸的關係,他完全可以再去銀行上班,但他沒有,姐姐們怎麼勸,他都不去。他在床上足足躺了一個多月,偶爾出門轉轉。一向嚴肅的趙爺爺,這次也沒有過多地批評趙紅兵,因為趙爺爺雖然嚴肅得很,卻個講道理的人。他明白,除了踢那一腳外,兒子做得都沒錯,說得都有道理;而踢出那一腳,更多的是因為被那句「你這個殘廢」戳到了痛處,一時沖動才做出傻事。

其實,趙紅兵在想失去工作以後究竟要做些什麼,他想了很多。比如想過和小紀一起去經營廢品回收站,也想過承包一輛大巴跑運輸,還想過自己經營一個小雜貨店。總之,隻要當時能夠想到的職業,趙紅兵基本上全考慮了,唯獨沒有考慮混黑社會。

二狗的爸爸和媽媽無論是從情感上還是從道義上,都站在趙紅兵這一邊,他們在憤怒的同時也替趙紅兵出謀劃策。當時,二狗爸爸建議趙紅兵在火車站前承包一家旅館,二狗爸爸和這家國營旅館的負責人以及上麵的領導都很熟,希望趙紅兵能在1987年年初把這家旅館承包下來。經過不怎麼艱難的談判,基本敲定了這件事。在確定未來的發展方向以後,趙紅兵明顯開朗了很多。

在兩三個月後,春暖花開的一天,趙紅兵騎著自行車,前麵帶著二狗,後麵帶著侄子曉波去買自行車的輻條,準備幫姐夫修自行車。正騎著,忽然後麵有人大喊:「紅兵!紅兵!」

趙紅兵回頭一看,驚喜地喊:「張嶽!」

張嶽下了自行車:「紅兵,什麼時候復員的?怎麼不去我家找我。」

「唉,別提了。你呢?畢業了?」趙紅兵說。

「是啊,分配回來了,在糧食局上班。」張嶽說。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大學不是要四年嗎?我還以為你現在沒畢業呢,所以沒去找你。」趙紅兵說。

「我隻上了專科線,3年就畢業了。」張嶽笑著說。

說著兩個人到了跟前,兩隻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誰都不會想到,這次久別重逢的握手徹底改變了這兩個年輕人的命運。

兩人緊接著好一通敘舊。聽了聊天二狗才知道,他倆是高中同學,也是最好的朋友。張嶽是個清瘦秀氣、白白淨淨的年輕人,談吐文雅且舉止斯文,一雙大眼睛透著一股精明勁,一雙手細細長長,像是個彈鋼琴的。幾個月後二狗就知道了,這個渾身透著書卷氣的年輕人的斯文外表全是假象,他發起狠來恐怕十頭牛也攔不住。

後來二狗又知道,張嶽家堪稱「流氓世家」。張嶽的爺爺在20世紀三、四十年代,是縱橫當地及周邊幾市的著名土匪,匪號「鎮東洋」,意思就是壓住小日本。當年他打著抗日救國的旗號到處搶奪,手下常年百十來號人,見到日本鬼子就搶日本鬼子,見到地主就搶地主,見到土匪就搶土匪,完全沒規矩沒章法。雖然見誰搶誰,但還是有特別對待的——對同胞他們基本是隻搶不殺,對日本鬼子是搶完再殺,之後還把鬼子的頭割下來示眾。當時,我們這裡屬於偽滿洲國的地盤,每個鄉鎮都會有幾個日本兵把守,但通常不會超過10個,幾個日本鬼子怎麼會是百十來號如狼似虎的土匪的對手?日本鬼子是真怕他,「鎮東洋」這綽號來得一點都不含糊。「鎮東洋」行蹤飄忽不定,誰也奈何不了他。

二狗聽過他的一個確切事跡。有一年,他勇闖偽滿警察公署,並且打死打殘了三個持槍警察。據說,他當年去警察公署要人,要一個月前被抓的兩個兄弟。進了警察公署大院以後,他站在門口大喊一聲:「我就是鎮東洋,趕緊把我兄弟放了,否則我燒了你們警署。」

這時警署值班的隻有三名警察,一聽見他這聲吼,全拿著槍出門了。出門一看,鎮東洋正站在警署的院子門口耀武揚威,這三個警察上去就要抓他。鎮東洋以為憑自己的匪號完全可以震住這三個小警察,哪知道這三個警察膽子也不小。鎮東洋手裡拿著兩把匣子炮,先是鳴槍示警,目的是讓警察別過來。當時還沒有電視機,有了電視機,鎮東洋多看看電視劇就應該知道,鳴槍示警應該朝天上打,而不是朝地上打。

鎮東洋當時鳴槍示警就朝地上打了一槍,結果不知道是因為喝多了還是槍管沒矯正,他這一槍竟然打在自己腳上了!這三個警察一愣:嗬!敢情這鎮東洋到我們警署自殘來了!「抓!」

鎮東洋一槍打在自己腳上,氣正沒地方撒,拿起匣子炮就和警察開打,這幾個警察也開槍還擊。他們四個人互射了十幾槍,結果,三個警察兩死一重傷,鎮東洋除了「自殘」那一槍外居然毫發無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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