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宿命〔2〕(1 / 2)
半年後,範進家的大門外多了個白發蒼蒼、整日絮絮叨叨的眼睛已經快哭瞎了的老太太,她每天坐在家門口的一塊大石頭上,對路邊的行人和鄰居講他的兒子。
「我兒子,學習成績一直挺好,第一年高考隻差了一分。」
「我兒子如果不是考試時抽了風,現在大學已經快畢業了,馬上就要上班了。」
「我兒子雖然沒上大學,但是錢賺得比誰都多,還給我們買了房子。」
「我兒子孝順啊,臨死之前還給我打了電話……」
沒有一個人聽到這些不落淚。
範進給他父母買的樓房,至今空著,沒人去住。
每當逢年過節,總有三個人拎著大包小包到這個老太太家去看望。這三個人中,有一個少了好幾根手指頭,有一個是瘸子,還有一個總像是沒睡醒的大煙鬼。這三個人總是隔段時間就莫名其妙地少一兩個人。到了最近兩年,隻剩下了少手指頭的和瘸子兩個人,那個看著像大煙鬼的人,也死了。
「看了沒,那三個人就是老太太的乾兒子。都不是什麼好人,黑社會。」鄰居總是這樣品頭論足。
「老太太的兒子就是黑社會,死了。黑社會就是這下場,知道不?」鄰居總是拿範進當反麵教材,教育那些七八歲的、並不認識範進的孩子。
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
費四進去後的第二天,和範進與費四走得比較近的趙紅兵也被傳訊。據說,市區刑警隊以嚴春秋為首的那些刑警對趙紅兵還算客氣。但是臨走的時候,警察也給趙紅兵扔下了一句:「我們知道你事兒也不少,悠著點兒吧。要是你犯事兒進來,我們可不就這麼客氣了。都知道你現在活得不錯,自己掂量掂量吧。」趙紅兵笑笑,笑得挺誠懇,沒說話。趙紅兵也不願意總給公安局添亂。人民警察,有時候也挺苦口婆心的,也挺不容易的。
範進死後,趙紅兵心情特別不好,特沉悶。沈公子戀愛了,不能每天和他混在一起了。和趙紅兵喝酒有得一拚的費四也進去了,還沒定罪。雖然偶爾和高歡幽會,但畢竟是地下情,不能每天在一起。
四十四、滾刀肉
趙紅兵還得混下去,還得隨時準備橫屍街頭。準備著,時刻準備著。因為,他已經走到了這一步。為了兄弟也好,為了自己的麵子也好,都必須走下去。上賊船了。上什麼船都行,千萬別上賊船,上去再想下來,忒難了。他還必須歸攏東波,這個得罪完李四又得罪了張嶽的滾刀肉不得不收拾。趙紅兵要收拾東波,是有催化劑的,這催化劑就是東波那滾刀肉式的爛嘴。
什麼叫催化劑?初中化學就學過,催化劑是不影響化學平衡,隻影響化學反應速度的東西。也就是說,雖然趙紅兵、李四早就想好好收拾一下東波,但是如果沒有他那爛嘴催化劑,東波肯定還能再蹦躂幾天。
據說,東波惹惱了趙紅兵,是一次他在趙紅兵飯店裡,喝多了。那天,範進剛剛燒完頭七,趙紅兵和沈公子剛剛回來。「紅兵大哥,忙不?」醉醺醺的滾刀肉東波迎麵見到趙紅兵,打了個招呼。「有點兒,東波,喝多了吧?少喝點兒酒。」趙紅兵拍了拍東波的肩膀。「我就這點兒愛好了,人活著就那麼回事兒,今朝有酒今朝醉。大哥,你說對不?」東波摟住了趙紅兵的脖子,一嘴的酒氣。當地的江湖中人喝點兒酒,都愛摟脖子表示親切。「嗬嗬,那你就喝唄。」
「大哥,咱們倆還沒喝過呢!啥時候咱們倆喝點兒?」東波的嘴都快貼到趙紅兵臉上了,趙紅兵差點兒沒煩死。
「改天,改天吧,這幾天處理範進的事兒。範進剛燒完頭七,他爸爸又該燒了,我總得幫著張羅張羅。」趙紅兵邊說邊推東波。
「範進死得真慘。我知道他是你的兄弟,我也難過啊!」東波徹底醉了,摟著趙紅兵的脖子,眼眶紅紅的,仿佛是要為根本就不怎麼認識的範進哭上一場似的。
「嗬嗬,是吧!」趙紅兵快被煩死了。「是啊。不過大哥,範進也是有點兒太得瑟了。你說誌剛跟他借一萬塊錢,大家都認識,他不借就不借吧,還扇了人家倆嘴巴子。他也太得瑟了。」趙紅兵沒說話。「範進這就是該死,他不死誰死?都是在社會上玩兒的,範進裝啥呀?」
東波邊說邊伸出食指,惡狠狠地邊說邊在空氣中亂點。
「你說什麼呢?」沈公子忍不住了,說了一句。
「我說,範進就是該死!他不該死嗎?」
趙紅兵雖然涵養不錯,但是也忍不住了,一把推開了東波:「你喝多了,早點兒回去吧。」
「大哥……你別不高興,範進就是該死。」東波一遍又一遍地重復這句話。
「把他弄回去。」沈公子對和東波一起來吃飯的人說。
東波被一同來吃飯的幾個朋友扶走了,邊走邊說:「大哥,你別不高興,你說範進是不是該死?」
「他快被歸攏了。」趙紅兵看著東波踉踉蹌蹌的背影,說。
「嗯,快了。」沈公子說。
範進人都已經死了,東波還一遍一遍地說範進該死,他這不是找被歸攏呢嗎?就算趙紅兵和東波見麵會打招呼,平時東波對趙紅兵也客客氣氣,趙紅兵確實不好意思自己動手收拾他,但趙紅兵還不會找別人收拾他?
晚上,趙紅兵找來了李四。「四兒,你準備啥時候收拾東波?」趙紅兵問。收拾東波早在李四的計劃內了,就是個時間問題。「一兩個月內。怎麼了?」
「今天碰見他了,他說範進該死,磨磨嘰嘰地說了半天。」
「範進和咱倆一個媽,他罵範進和罵咱倆沒區別。人都死了,東波還說這些乾啥?操!」看得出,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李四,這次也火了。
「你準備怎麼收拾他?」
「我早跟王宇說了,讓王宇找兩三個身手好、下手黑的小兄弟,生麵孔,趁他不注意,黑了他。」李四說這些輕輕鬆鬆,喜歡背後陰人的李四乾這些事駕輕就熟。
「好,你準備把他弄到什麼地步?」
「他訛了我15萬塊錢,我就讓王宇照著大概15萬左右的醫藥費打。如果東波不死,在醫院裡的住院費用就要超過15萬。超過多少,我獎勵王宇多少,如果東波住院的費用到時候少於15萬,那王宇就再找人去打一次,打足為止,嗬嗬。」李四這一笑,也就是趙紅兵能頂得住,換了誰聽到他這笑聲,都會覺得涼颼颼的。
李四這獎懲製度是如此的特別。
「嗬嗬,那要是把東波打死了呢?」
「死就死了唄。我不早就跟你說,我給東波的那15萬是給他買棺材板兒的錢嗎?嗬嗬。」李四又笑了,笑得還挺開心。
「小心點兒吧,弄出了人命,不好辦。」趙紅兵說。
「東波他快完了。放心吧,一個月內。」
「嗯。」
李四說完站了起來,夾著夾包,用手扌莫了扌莫自己隻留了幾毫米青茬的頭發,踱著小方步,悠悠哉哉地走了。
李四這樣的人,最適合混黑社會,甚至比張嶽還適合。
四十五、過把癮
東波早晚要被收拾,趙紅兵和李四簡單地談了一次以後,就沒再怎麼當回事兒。他十分頭疼他現在和高歡的關係。
在趙紅兵和高歡醫院重逢的幾個月後,也就是1994年2月底,高歡決定離婚了。據說高歡的老公也挺通情達理,沒給什麼阻力。「離就離吧,反正你也沒真愛過我。我隻有一個要求,等孩子過了哺乳期,孩子歸我。我不可能讓我的孩子和趙紅兵那樣的人一起長大。」
的確,在1993年和1994年,歸攏了趙山河又欺負了李老棍子的趙紅兵、張嶽等人,在普通市民心中已經是超級大壞蛋的代名詞。不了解他們的人,每當聽到這幾個名字時,腦中浮現的通常是武俠小說中的大反派,魔教教主、金輪法王之類的形象。
「趙紅兵搶人家老婆,人家肯定敢怒不敢言,誰敢惹他啊?」社會上的人都這麼評價。
趙紅兵苦笑,無可奈何。
「高歡離婚了,我要和她結婚。」考慮了好久,趙紅兵還是跟沈公子說了。
「嗬嗬,我就知道你早晚得走到這一步。」雖然趙紅兵從來沒和沈公子說過,但是沈公子早已心知肚明。
「你可考慮好了,高歡人家的家庭被你拆散了,現在她還有個孩子。這些你都想過嗎?」沈公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