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相見有時（1 / 2）
碧山之下一處水潭邊，牡丹正剔著彩羽，宛如一副婷婷少女臨鏡梳洗。 它救人有功卻不覺厥功至偉，仿佛已然忘了剛剛那一場凶險惡戰。
小竹從潭中不斷掬水為昏迷不醒的慧書洗淨眼睛周圍的血汙，小心將凝結的血點拭去。繪晴則在不遠處的一塊山石上略作休憩。她剛剛用花粉為慧書止血消腫。慧書身上的血腥味多次讓她作嘔，從頭到腳多個地方皮開肉綻，肚子被獸爪抓破，萬幸腸子沒有流出，骨頭倒是完好，右邊臉頰一塊帶皮的肉無法收拾隻好剪去，除了褲襠私處，全被繪晴撒上了一種叫「立時住」的花粉，花粉是深黃色，於是慧書看起來便像一條超大號的炸酥肉。
繪晴這會看著小竹，倒覺得小竹剎時間變成了一個大姑娘，照顧別人比過往任何時候都要細心、溫柔，不禁會心一笑。
「公主，你瞧他何時會醒？」做了好一陣，小竹才拿著濕手帕，躡手躡腳地走過來。
「剛才不是醒了麼，這會昏過去怕要等到明晨日頭東升之時方能醒來，醫術上的東西我也不懂，能不流血至死就算他命大了，怎麼，你怕他醒不來？」繪晴抿嘴笑道。
「公主…都什麼時候還這麼愛捉弄人。」 小竹臉上為之一紅。
「哪有？」繪晴仍是笑道。
「公主還推不懂，五年前要不是公主出手，天眼葵早就不在了。」
「那事也能拿來說的，隻不過死馬當活馬醫，將他吃下的東西激發出來罷了，我懂什麼。這位你也不用擔心，他也死不了。」
「謝天謝地，觀世音菩薩保佑…可是同樣是救人，公主，這次我怎麼覺得既做了件好事，又感覺哪裡不對。」小竹側頭凝思。
「他是反賊，這才不同。」繪晴重重呼出一口氣，平靜說道。
「可不是，那可怎麼辦，要是被陛下知道，我們救了個反…公主，奴婢能不能活命就靠公主了。」小竹嚇得哭道。暗怪自己情急中一心隻想救人，不曾想自己竟無意中與主人犯了個死罪，公主鐵定是不怕的，可自己隻是一介奴婢，輕如螻蟻，那還不是說殺就殺了。
「現在要將功補過還來得及。」繪晴說道，抽出隨身攜帶的青鋒短劍。
小竹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結結巴巴急道：「公…主，好不容易從…從虎口上救了他，這會卻要殺他，不…不好吧，恕奴婢不…能從…從命。」
「哈哈哈！」繪晴笑前仰後合：「騙你的…哎喲…笑死我了。」
「公主！」小竹氣得轉過身去。
被嬉鬧聲吸引到的牡丹像給什麼定住似的側頭看著她倆，一時見無異樣，便又埋頭理起了自己的羽毛。
慧書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壯實的月匈膛宛若也沒了起伏。
「怎麼辦？公主。」小竹還是轉過來問繪晴。
繪晴憋住笑道：「不管他了，總不能把他帶到崖城去，一來太遠，牡丹承受不了，二來他是反賊，去了就沒命了。」
「公主當真不管他？可是放他在這裡和殺了他有什麼不同，這山裡的野獸必定不少。」
「我有什麼好主意，莫若你留在這裡照顧他，我自個先回崖城去可好？」繪晴抿嘴笑道。
「公主你又來了，小竹怎可一個人在這裡，何況公主到哪裡奴婢就該伺候到哪，沒的倒照料起一個外人來。公主再如此說，小竹真是罪該萬死了。」小竹氣得直跺腳。
「好了，急什麼。你暫時在這裡看著他，我先乘牡丹到雲落去，給他們報個信，隨後再叫牡丹回來接你倆，這人就交給他們好好看管得了。」
「那他們不得殺了他？」
「不至於，畢竟兩軍還沒交戰，留他性命應該不難，不過要費點口舌罷了。」
「那就請公主快去，奴婢在此照看他。」小竹作了個萬福說道。
「你呀，倒視之比自己還重要。」繪晴笑道，隨之騎上牡丹往雲落村方向飛去。
不一會兒，一人一鳳便在雲落村河藤樹旁降下，早有人跑去報告力綽並引了他來。力綽行了禮說道：「不知公主忽然駕到，未曾恭迎，還望恕罪？」
繪晴已來過幾次，和力綽夫婦早已熟絡，當下笑道：「我來是有一件要事告知。」
力綽道：「正好臣民也有一事要稟告公主，公主請先指示。」
「索山反賊已在離此不足十裡之處全員被野獸攻擊殆盡！」
「當真？」力綽難掩驚訝，自己剛剛還因等不到緩兵而焦灼不安，這一下子就聽到敵軍已全軍覆沒，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我的話還能有假。」繪晴一張俏臉漲得通紅。
「公主請息怒，臣民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天大的好消息來得實在太突然了，臣民一下子高興壞了。」力綽連忙笑道。就在這時，福家阿順從遠處拍馬駕到，大汗淋漓地滾下鞍來稟道：「綽叔，那敵軍部隊被好些野獸啃食，現已毫無動靜，我忌憚群獸，不敢過於靠近，隻在山頭上打尖望去，星星點點的都是野獸，村子外的山下也出現了不少老虎和野狼。」
「實乃上天佑我雲落…叫人看緊不能放它們進村傷了小孩…有去稟報老爺宮長老們否？」力綽喜道。
「已然去過，五位長老速請綽叔前去商議後續事宜。」
「甚好，你先走一步，就說公主駕臨在此，我隨後就到。」力綽送走阿順，轉過身對繪晴說道：「再次多謝公主不遠千裡前來報訊，沒想到上蒼好德，天誅反賊，隻是反賊們兵甲齊全，人數不少，何以會殺不過那些大蟲野獸。」
「你這會相信我了吧。」繪晴笑道，當下將自己所見詳細說與力綽。引得力綽更是驚嘆連連：「奇事啊，這是什麼飛獸，竟從來沒見過。那賊王怎麼處理，如何安置他？我還要稟了五長老再說。」
「你們沒與他們交戰，倒也不算仇敵，我有一請求，等他好了之後關也好，放也好，希望你們不要傷他性命。」
「臣民一定將公主懿旨告知長老，不會傷他性命，就請公主吩咐下人們送來吧。」
「本公主早已計劃好，我就在此等人便是…對了，你不是也有事要相告嗎，何不就此說來聽聽。」繪晴說道。
「是，臣民是想稟明公主，我們家不拉回來了，不過他的人此刻…」
「嗯，這個我已知曉…您先去老爺宮那邊，大事要緊。我自個在這等小竹將人帶來，就不勞您伺候了。」繪晴說道。
「是！」力綽見繪晴眼神閃爍，似有忸怩之色便連忙打住，恭敬作揖，與阿順轉身往老爺宮方向縱去。
繪晴目視力綽寬大的背影，不知為何，腦中突然想起自己死去的父親來。他不願細看，入定般慢慢扭頭轉向河藤樹發呆，過了半晌才醒起要打發牧丹前去接人，遂拍了拍牧丹的翅膀，放它向天上飛去。自己左右無事，看著茂盛的河藤樹，想起不拉小時候在上麵玩鬧，十分開心，便毛手毛腳地爬了上去，找了一處枝乾粗大的躺在上麵閉眼養神。躺了一會，就聽天上一陣鶴鳴,似乎有人駕鶴落下，很快聽得一人說道：「不拉哥，剛剛我們本該將那宴席鬧了，不能讓他們收買人心，吃得痛快。」
「我何嘗不想，隻是澤城肯定已經知道我們在暗中破壞他們招募好手，不然不會悄悄疏散人群，又派那麼多官兵名為保護，實則是將宴會重重包圍。況且有青萍翁在則，我們很難討得好去。」
繪晴的心兒怦怦直跳，這說話的人正是不拉。她一動不動，悄悄睜開眼隔著樹葉看去，視線被樹枝遮住，隻能看到殘缺的身影。想到要是被他們發現自己爬在樹上難免有失女儀，說不得隻好等他們走了之後再下去。就聽阿言續道：「怕是李落有勸告不成的人反而跑去告發了。」
「想必如此，那也在情理之中，這麼做本身就有危險。」
「李落也勸返了不少人…還有一事，你說這文牧山怎麼那麼不經打，突然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