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故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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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釋端回來,沒再追問下去,正式行禮,樓礎起身還禮,周律也站起來,跟著作揖,臉上堆笑,心中如釋重負。

張釋端道:「尊客造訪,在下招待不周,言語若有沖撞之處,萬望樓公子海涵,別室一敘,共飲佳釀,重論短長。」

張釋端身為廣陵王世子,向一名無官無爵的布衣自稱「在下」,算是十分客氣,甚至有禮賢下士的意味。

既然來了,總不能說走就走,樓礎拱手道:「客順主便。」

周律笑道:「大家喝個痛快,從今以後就是朋友了。」

張釋端向周律道:「周公子我就不留了,恕不遠送。」

「啊……我……」周律真是害怕這名少年世子,紅著臉,訕訕地離去,「不用送,我認得路,車夫在外麵等我。」

有周律在,這頓酒不知要喝到什麼時候,所以樓礎也不替他說話。

張釋端親自引路,帶著客人來到另一間禪房裡,長長的一間屋子,兩邊擺滿矮榻,能容納數十人同時參禪,此刻無人使用,在兩張榻上已經擺好幾案酒食,隔著過道相對。

兩人相請入座,樓礎扭頭看一眼禪房中間樹立的一座屏風,屏風將禪房一分為二,一邊燭光明亮,另一邊暗淡無光,不知是何用意。

兩名小廝侍立榻邊斟酒,另有兩名仆人守在門口,隨時添酒上菜。

兩人客客氣氣地喝了幾杯,品嘗菜餚,酒是好酒,菜就比較寡淡,全是素菜,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眼看天色越來越黑,張釋端命幾名仆人退下,開口道:「樓公子,請恕我掃興,還有一件事,我必須得問。」

樓礎覺得有問有答比一桌酒菜有趣多了,一點不以為掃興,「請說。」

「你寫『用民以時』,是真想針砭時弊,還是……偶然撞上這個題目,老實說,這個題目可不新,若非放在當下,其實了無新意。」

樓礎微笑道:「這很重要嗎?那隻是一篇文字,閱者寥寥,便有針砭之意,也刺不中目標。」

「『目標』是皇帝嗎?」張釋端也笑了,「我倒真有這個想法,要將文章整理之後,請陛下親自閱覽。」

「世子這是在置我於死地。」

「駱禦史的事情你也聽說了?」

樓礎點點頭,他何止聽說,當時就在現場親眼目睹。

張釋端輕嘆一聲,「駱禦史死得冤枉,可這怪不得陛下,全是那幾名佞臣使壞,借陛下的刀,殺自家的仇人?」

「佞臣?」

「無需隱諱,陛下身邊有三大佞臣,早已是天下皆知,樓公子不會沒聽說過:一位是黃門侍郎邵君倩,仗著有幾分文采,常為陛下擬寫詔書,最愛無事生非,樓公子以為的『急』,其實一多半來自此人的主意;一位是值殿左司馬皇甫階,這個人最壞,每每引誘陛下縱情聲色,挑撥君臣之誼,駱禦史之死,他出力最多;還有一位……」

張釋端閉嘴,樓礎道:「咱們連當今天子的錯都挑了,還有什麼人說不得?」

「這最後一位就是樓公子的兄長,中軍將軍樓硬,令兄可謂是幫腔的好手,有名的牆頭草、順風倒,陛下犯錯,他不進諫也就算了,反而腆顏迎合,令陛下錯上加錯。」

「世子覺得陛下……可以被勸服?」

「當然,陛下神明英武,萬世無一,正如樓公子所言,陛下所作的一切並非無用、濫用,隻是有些操之過急,這不是什麼大問題。而且陛下從善如流,隻要言之有理,無不遵從。」

張釋端眼中的皇帝,與樓礎以及絕大多數人截然不同。

「我那篇文章,說不服陛下。」樓礎道。

「嗬嗬,單憑一篇文章當然不夠,但是你提供了一個思路,仔細雕琢一下,由合適的人上書,此事必成。」

樓礎一直以為自己與馬維的刺駕計劃異想天開,沒想到還有更匪意所思的主意,盯著對麵的少年看了一會,「『合適的人』是世子嗎?」

「唉,我倒是願意,可陛下不拿我當回事,總以為我還是小孩子,我若上書,陛下第一不信是我的手筆,第二不會認真看待。沒有事情能瞞過陛下,真的,任何事情都不能。樓公子也不行,你連學士都不是……」

「而且我是禁錮之身。」

「禁錮?」張釋端對這個詞很陌生。

「我的生母原是吳國人,先帝定下規矩,五國士子終身禁錮,不得為官,部分人禁錮三世,我在這部分人之列。」

張釋端長長地哦了一聲,「隨母連坐,這種事我還真沒聽說過。」

「吳人想必是惹得先帝大怒,才有這樣的重罰。」

張釋端點頭,「吳人總想造反,迄今都不老實,先帝在的時候,他們曾經多次策劃刺駕,天理昭昭,沒讓他們成功,隻可惜連累了樓公子這樣的賢才。」

說到「刺駕」,樓礎心跳略有加快,笑而不語,但是確定一件事,張釋端對父親廣陵王的陰謀一無所知,對皇帝忠誠無二。

「你是大將軍之子,禁錮的事情總有辦法解決。我若能找到一位合適的人,樓公子願意幫忙,再寫一篇文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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