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狐假虎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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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溫三次上書歸還帥印,朝廷三次拒絕,並派內侍到大將軍處探視、宣慰,請大將軍勉強進餐,為國效力。
你來我往的試探到此結束,樓溫感激涕零——真的「涕零」,在內侍麵前撒下許多眼淚——當場喝下內宮送來的藥湯,走床穿上甲衣,宣布要為陛下死而後已。
事有萬一,「疾病纏身」的大將軍向朝廷請派監軍,這回沒有謙讓,朝廷立刻同意,召集大臣簡短商議之後,皇帝指派太子監軍,聲稱「將吾兒托付於大將軍,朕心無悔」。
樓溫本應在九月初五恢復西征統帥的職務——正式官名是西道大都督,兼秦、並二州刺史,大都督掌兵,刺史可征糧、征物——他在九月初四傍晚正式將宿衛重責移交給剛剛進京的濟北王,立刻便裝出城,夜宿軍營,與最受信任的幾名兒孫、部將住在一起,打算次日一早,持旨從蕭國公曹神洗那裡取回帥印。
樓溫出城的同一刻,不信任皇帝有陰謀的樓硬,親自帶著樓礎去往內宮「請罪」,聲稱外麵傳言紛紛,樓家願與刺客對質,還一個清白。
兩人當然不能進入內宮,樓硬寫一份封書,從宮門上的小洞裡塞進去,求相熟的內侍盡可能讓皇帝早些看到它,然後跪在宮門外枯等,這是近臣請罪的常規做法。
雖是初秋,夜風已然涼沁心脾,樓硬一身肥肉,仍冷得打哆嗦,埋怨道:「你太不小心,真是太不小心……你怎麼一點不害怕啊?」
樓礎的確不害怕,笑了笑,「陛下慧眼如炬,必然早已看出我受汙蔑,所以沒有公開刺客口供,我自然沒什麼可害怕的。」
「嘿,猜測陛下的心事,你這是自取其辱。你肯定以為有大將軍的庇護,又有嶽父濟北王的喜愛,所以陛下能饒你一命,告訴你吧,休想,陛下絕不會……」樓硬又打個寒顫,不敢說下去,怕連累到自己。
一個時辰之後,宮裡傳出皇帝口諭:「既是傳言,理它做甚?回去睡覺,明天到園內待命。」
兄弟二人磕頭謝恩,卻不能領旨,大將軍離開前曾下過死命令,今晚無論如何要與刺客對質,說個明白。
內侍第三次隔門傳話:「樓硬、樓礎,陛下說『這兄弟倆真是死心眼,不愧是樓家的石兒孫,立刻滾到資始園去,再敢抗旨,著宿衛將士亂棍打出』。」
樓硬大喜,拽著樓礎一塊磕頭謝恩。
兄弟二人跪守宮門,遠處一直有宦者觀瞧,這時帶他們前往附近的資始園,路上,樓硬小聲道:「陛下說『滾』,那你可能真沒事。」
「刺客騙不過陛下。」
「當然,天下沒人能騙過陛下。」樓硬對皇帝既畏且敬,像是一頭從小被馴服的家養犬。
夜裡的資始園比白天更顯空盪,兩人被送入觀馬廳,除了背後的山牆,三麵無壁,皇帝偶爾會坐在這裡休息,看別人騎馬舞槊。
至少有一杆真槊就放在附近的小武庫裡,宦者守衛,樓礎隻能瞥上一眼而已。
小半個時辰之後,有人進園,樓硬正要高呼「萬歲」,發現那不是皇帝,而是濟北王世子張釋虞。
「你怎麼來了?」樓硬很意外。
兩人常年在園內待命,彼此熟悉,張釋虞讓侍從留在外麵,自己走進廳內,打個哈欠,道:「奉旨而來,陛下有急事吧。」
「我是說,你怎麼能夜入皇城?」樓硬對任何人意外受寵的跡象都很在意。
張釋虞向樓礎拱下手,笑道:「硬中軍忘了,我父親剛剛接掌宿衛,讓我陪他一起入住皇城,離你的住處不遠。」
樓硬這才大笑,「原來如此。」想起自己還是「待罪」之身,馬上換一副嚴肅神情,「陛下要你過來,大概是……」
不用再猜,園門大開,一隊騎士飛馳而入,停在廳前。
三人急忙迎出去,園內的規矩,臣子不必下跪,三人躬身迎駕。
皇帝騎在馬上,冷冷地說:「夜裡擾朕清夢,硬胖子該當何罪?」
「該當死罪。」樓硬一聽皇帝叫自己的綽號,心裡更加踏實,「可傳言實在不堪,臣聽在耳中,急在心裡,不敢稍有忽怠,立刻來向陛下請罪。」
「既是無稽傳言,何罪之請?」
「臣闔家上下皆懷一片赤心,容不得半點瑕疵。」
「嘿。」皇帝冷笑,轉向樓礎,「傳言與你有關,你怎麼不開口?」
「微臣以為陛下心中有數,因此不言。」
「哈哈。」皇帝說笑就笑,說停就停,「沒錯,刺客的確招供說曾去拜訪樓礎,與他商議刺駕計劃。」
樓硬大驚,拉著弟弟要下跪,皇帝擺手阻止,「可朕並不相信,你們知道為何?」
張釋虞警覺地站在一邊,不點頭、不搖頭,保持置身事外的姿態。
「陛下知道樓家人忠心耿耿,絕不會有半點邪念。」樓硬回道。
皇帝看著樓礎,「樓家隻能保你一半無罪,另一半是你自己做出來的。朕問你,既有進諫之意,為何遲遲不肯開口?」
「微臣……微臣……」
「你以為歡顏郡主能騙過朕?她雖有卓爾之才,但是有些話明顯不是她能想出來的,什麼運糧之船搭載私物、地方官吏借假朝廷之威濫用民力……若非親眼所見,斷不會說得如此詳細。所以朕向長公主打聽,知道這原是你的進諫之辭,卻讓給歡顏郡主,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