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五章 復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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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塤一去三年,走時隻是剛剛八歲的孩子,心裡想的全是如何玩樂,回來時已是十一歲的翩翩少年,舉止有節,言辭文雅,看不出半點野性。

張釋清抱住兒子痛哭,這幾年來她幾乎每天都要埋怨丈夫兩句,在見到兒子的一剎那,所有埋怨都化為烏有。

馮菊娘卻微微皺眉,扭頭向丈夫小聲道:「回來一個小先生,也不知咱家女兒喜不喜歡……」

田匠笑而不應。

徐塤回家省親,隻能待三天,見過眾人、分發禮物之後,隨父母來到書房,細談這些年的經歷,徐礎禁止兒子寫信回來,因此許多事情都是第一次聽說。

張釋清聽得津津有味,覺得每件小事都值得一聽,徐礎卻沒有表現出太多興趣,一邊看書一邊聽,偶爾插上一句。

馬軾沒有跟著一塊回來,他現在是太子身邊深受信任的侍衛,已在禁軍中得官,請不下來假期。

受徐礎指點,馬軾在京城使用本名,並不避諱梁王之子的身份,梁王死於鮑敦與寧王的逼迫,與大楚無仇,反而深感其恩,馬軾又是一個沒有多大野心的武將,因此不受皇帝忌憚。

說是太子侍從,其實見到太子的機會並不多,尤其是年紀小的貴門子弟,侍從隻是一個稱呼,大多數時候他們都是在讀書、習武,徐塤受到麻皇後的庇護,生活尤其優越,與太子見麵次數也多,在父母麵前對太子贊不絕口。

張釋清拿自己小時候的生活做比較,總覺得兒子過得艱難,不停地嘆息,看向無動於衷的丈夫,差點又要抱怨。

徐塤又說起朝廷事務,條理頗為清晰,徐礎仍不顯出興趣,張釋清卻是滿臉含笑,似乎已經看到兒子封侯拜相的一天。

過去三年裡,京城最大的一件事就是長沙侯郭時風以及益州鐵家的衰落,在動手之前,皇帝對宰相表現出極大的信任,每次出巡、出征,必然指定郭時風留都輔政,皇後與太子旁觀而已。

皇帝號稱要發兵進攻涼州,召集各州兵將齊聚西京,鐵家兄弟奉召齊至,一進軍門就被活捉,被指與宰相暗中勾結,存有不臣之心。

幾乎與此同時,京城的麻皇後與太子發宮中侍衛闖入宰相府,拿下郭時風,馬軾當場所見,說郭時風一見東宮兵卒,擲筆於地,長嘆一聲,沒做任何反抗,全無坊間所傳的先怒後恐與跪地求饒。

郭時風與鐵家兄弟早有來往,書信不斷,其中頗有怨語,尤其是在早年間的信裡,談到過取代楚王的未成形計劃。

這些信本應毀掉,郭時風府中確實一封信也找不出來,金都城鐵家卻搜出不少,也是皇帝行動迅速,這邊抓人,那邊就已搜府,鐵家人來不及銷毀。

據說鐵家兄弟早想毀信,但是兩位夫人卻不同意,以為這些信有朝一日或許能用來警示宰相,沒想到這也是自家的「罪證」。

皇帝寬宏大量,念及郭、鐵兩家的功勛,且所涉陰謀全在十多年前,近期書信中雖有怨語,卻無大過,因此赦免兩家死罪,鐵鳶、鐵鷙削爵為伯,全家遷居廣州,郭時風因為有毀信之舉,罪加一等,被免爵為民。

至於益州的蜀王,立刻上書請罪,甚至聲稱自己不是甘氏後人,沒資格稱王。

皇帝力排眾議,認為蜀王無罪,至於出身,查無實據,仍可稱王,但是益州佞臣眾多,蜀王不宜久處其中,可遷至京都。

益州平定,天下震動,涼王楊猛軍派使請罪,隨後親自前往西京交出王號。

皇帝原諒楊氏的種種罪過,不肯收回涼王之號,楊猛軍卻極為堅持,懇請十餘日以明心誌,終於交出王號,隻保留涼州牧守之官。

楊家也向京城派去質子,比徐塤大兩歲。

「楊家之子是誰所生?叫什麼名字?」張釋清立刻來了興趣,聽說鐵家被遷往南方,她隻是唏噓一番,沒有追問太多。

徐塤不明所以,回道:「當然是牧守夫人所生,庶子為質,朝廷也不能同意啊。他叫楊彌,阿彌陀佛的彌。」

楊釋清看一眼丈夫,然後向兒子笑道:「你說錯了,那是彌勒之彌。他怎麼樣?你們兩人是朋友嗎?」

徐塤更加糊塗,搖頭道:「我們不是朋友,楊彌自恃高大,經常欺負同僚。」

聽兒子小小年紀卻說出「同僚」兩字,楊釋清又笑了,「楊家的兒子肯定高大,但你不必怕他,楊彌再欺負人,你就說……」

徐礎扭頭看來,以為妻子要出餿主意,張釋清卻道:「你就說馬軾是你哥哥,楊彌高大不過馬軾吧?」

徐塤正色道:「楊彌沒欺負過我,即便有,我自己也能應對,不用哥哥出頭。」

「這才是我的兒子。」張釋清誇贊道。

又說許多話,張釋清才放兒子離開,「車馬勞累,好好休息,明天再聊。」

徐塤出書房,走向自己的臥房,忽見一名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女迎麵走來,立刻停下,拱手行禮。

馮菊娘的女兒田熟也是十一歲,長得快些,個子比徐塤還要高出一點點,麵對從前的玩伴,假裝沒看到,揚臉走過去,連聲招呼都沒打。

徐塤悵然若失,站在原處竟然也沒說出話來。

走出十餘步,田熟突然止步轉身,問道:「你給我帶禮物了?」

徐塤立刻點頭,快步走近,「一件交給馮伯母了,還有一件……」徐塤從懷裡取出一個小包,輕輕打開,「這是三年前你要的京城泥人。」

泥人是個女娃形狀,色彩鮮艷,憨態可掬,田熟拿在手中,臉上這才露出笑容。

書房裡,張釋清嘆道:「一個回來了,另一個卻遠在漁陽,也不知他們兄弟二人何時能夠重聚。」

「今後機會多得是。」徐礎道,一年前,他將小兒子徐篪送到漁陽,給漁陽王釋奴做侍從,同樣不許寫信回家。

「兒子回來,你怎麼不高興?」

徐礎放下書,「高興,但是不能顯露。」

「哼哼,對親生兒子也要這樣嗎?」

三日之後,徐塤必須上路返京,母子分別自是依依不舍,徐礎親自送行,一直送到鄴城方才告辭,叮囑幾句,別無它話。

徐礎極少進城,此次前來,一是送行,二是來見鄴城王譚無謂,他早已接到邀請,一直找借口沒來。

三年前,譚無謂聽從徐礎的建議,先是自請攻打遼東,戰敗之後赴京請罪,願以王號贖罪,未得允許,於是請削一半封地,並且免去長子「王世子」之稱,以為兒子無功,不可稱王。

如徐礎所料,經過此舉,皇帝對鄴城王的忌憚少了許多,但是蜀王遷京、涼王免號之後,譚無謂又有些害怕。

一見到徐礎,譚無謂就激動地說:「朝廷動手了,朝廷動手了……」

「二哥與郭相有過書信往來?」

「沒有,我怎麼會……他是宰相,我是一方諸侯,平時總有公文往來。」譚無謂中途改變說辭,「怎麼辦?我是不是該學涼王交出王號?如今異姓王隻剩下我一個……」

「涼王數度不奉詔書,有罪而去王,二哥何罪之有,要交出王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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