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過往之痛(1 / 2)
白色的絲帶一端鏈接著烏鴉的腳,另一端鏈接著一截細白的手腕,手上的刀做了探路仗,在地上一點一點地探路。
烏黑的微卷長發及月要,未做任何修飾,柔順地垂在身後,發尾隨著主人亦步亦趨的腳步一步一搖地輕晃。
濃密纖長的睫羽輕顫,美麗的墨瞳茫然無焦點地「看」著前方,貌美的女子像是在森林中迷路的小鹿行走於大路上,茫然不知歸處。
唇瓣輕抿,憑借著手上輕微的拉扯感和左衛門撲扇翅膀的聲音,她能夠稍微判斷到前進的方向,左衛門很擔心她,路上哪怕隻是有顆小石子也會提醒她不要踩到。
「月,前麵就是藤花之家了,主公大人已經派人,來接!」
左衛門的聲音已經變得沙啞。
那是說了過多話語造成的聲帶疲勞。
「嗯。我沒事的。」
這一路上她不知道對著左衛門說了多少遍這句話。
可是這並不能打消左衛門對她的擔憂。
「……讓你這麼擔心真是對不起,左衛門。」
她也沒有想到上弦之貳會出現在那個鎮子上,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左衛門說上弦的事……
同樣的,這一次,左衛門沒有說話。
不管道歉多少次,左衛門都不做回應。
月慢慢地嘆了口氣。
生氣了啊……
抵達藤花之家休整一番,月從藤花之家的主人口中得知耀哉大人聽到她的情況之後,派了離這裡最近的隊員過來接她。
月還在思慮怎麼和耀哉大人解釋眼睛的事,而且還有哄左衛門,便下意識地以為隻是會有隱部隊的人會過來。
便安安分分地在藤花之家裡等著。
左衛門蹲棲在她的大腿上,月一手虛捧著,另一隻手順著羽毛的方向一下又一下地輕撫。
耳邊不久後傳來一陣穩健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月!好久不見了啊!近來還……」
赤紅的發尾隨著主人行走的動作微微顫動,橘黃的發色和燕子尾巴形狀的眉,上挑的眼角顯得整個人都充斥著強烈的熱情。
杏壽郎風塵仆仆地出現,嘴角的笑意在看見廊下靜坐的少女時,突然就僵住停滯了下來。
月循著聲音發出的方向「看」過去,嘴角揚著禮貌的笑容。
「是你來接我啊……那,要麻煩你了,杏壽郎。」
她微微有些意外。
杏壽郎嘴角下沉,神色略微凝重,「月,你的眼睛……」
「……沒事,隻是個副作用,會好的。」
就和上次無法說話、渾身脫力是一樣的。
「副作用?」杏壽郎反問一聲,完全不信月的話。
「主公大人讓我過來接你回本部,沒有明說具體的原因,上次見你,你還無法正常說話,為何這次可以說話了,你的眼睛卻又……」
杏壽郎不解,月為什麼會把每次見麵都會變得不一樣,鬼殺隊情報互通,他沒有聽到過月參加過危險的任務……
「你在用的東西……那些蟲,是使用它們之後你才變成這樣的嗎?」
他說出自己的猜測。
上上次是聲音,上次是渾身的力氣,這次……是視覺!
月沒有說話,沉默半晌復又開口,「……耀哉大人和大家說了些什麼嗎。」
不然,杏壽郎不可能知道,雖然她有給他看過蟲,但是……他又怎麼會了解到?
「不是,主公大人隻是吩咐讓我照顧你。是蝴蝶有跟我提到,讓我不要隨便碰你養的昆蟲。」
杏壽郎上前一步,眼神嚴肅。
「月,告訴我,是你的那些昆蟲把你弄成這個樣子的,是嗎?」
「……是。」
她沒有否認。
雙瞳茫然無焦點地看著別處,月的聲音過於冷靜,「使用力量是要付出代價的,這是我自己的決定,我從以前就是這般,以後也會是這般,所以……你知道了,沒關係,但,別管我的事。」
蝴蝶忍沒有明說,看來也隻是知曉她的蟲很危險,所以提醒了其他人,倒是會省了她很多事。
「聽小忍的話,是很重要的。我沒辦法不使用這份力量,你也別再問了,知道太多對你也沒有好處……帶我回去吧。」
她現在隻想回到那個清淨的地方好好休息。
和童磨的戰鬥很累。
說多了又能怎麼樣呢?能改變什麼嗎?
她不需要他人無所謂的同情。
月站起身來,捧著左衛門淡淡的沒什麼情緒。
杏壽郎沒有動作,打心底地不贊同她的話。
「月,我確實不完全知道你的過去,但你是人類,疲勞,痛苦,幸福這些事都會在人生中接踵而至,心是人的源動力,你的心也會累,不讓它休息的話,它會在某一天累到不能再動。」
杏壽郎目光炯炯,「我和主公大人都希望,你能足夠地愛自己。而現在,不止是這一次,還有受傷的那一次,鍛刀村的時候也是……月為什麼總是在傷害自己?」
「月從來不保護自己,那些昆蟲,你明明可以選擇不用,斬不斬鬼也根本不重要,月你也可以選擇不斬鬼的人生,主公大人在信裡很擔心,他自責讓你留在鬼殺隊的決定,要是當時把你安排到……」
杏壽郎轉述著信中產屋敷耀哉的擔憂。
「夠了!」
月一聲冷喝,止住了杏壽郎的話。
她看不見,睜著的雙眼茫然地落在空處,但不妨礙她語氣裡的慍怒。
「你又知道什麼?!斬鬼是我自己的選擇,我若不願意,誰也沒有辦法強求!」
「耀哉大人從來沒有想過要我去斬鬼,斬鬼是我自己要去的,耀哉大人他,他隻是看出來我是想找個理由留在這裡…留在不會吃人的鬼殺隊裡,所以他才……」
「……我已經,什麼都不剩了…杏壽郎。」
月捧著左衛門的手微微收緊,纖弱的身軀顫抖著,露出了脆弱的一麵。
唯一的族人也好,正常人的行為舉止也好……
「我能做的…隻有這個了…若不能斬鬼,我還有什麼理由留在這裡?鬼殺隊本來就可以不管我的,我……我隻是,隻是想用我唯一懂的這些…做些什麼……」
從鬼殺隊醒來的那一刻開始,她就什麼都沒有了。
她不知道該怎麼麵對接下來沒有同類的孤獨人生。
在這裡死去,也會變成孤魂野鬼。
……會趕她走吧,尤其是那個翻譯話語的男人露出那種模樣之後。
那種看怪物的眼神,她再熟悉不過。
可是沒有,和耀哉大人聊過之後,她隻有一個念頭——留在這裡。
這裡不會吃人。
耀哉大人很溫柔,一直都把她當人看,哪怕是知道了她的過去……
什麼等價交換,什麼交易,都是她欺騙自己冷漠的一麵所做的戲。
耀哉大人他是察覺到了她的心思,才會說出那種話的,為了不被別人誤解,讓她不要對人類使用邪惡的蠱術,還把柱叫來教導她新的保護自己的方式……
做了那麼多……她本該把鬼王和上弦的事告訴耀哉大人的。
可是她害怕。
鬼王太強了,上弦一黑死牟、上弦二童磨也都太強了……
要怎麼樣殺死他們?
人根本殺不死他們的……
不想鬼殺隊的任何人死掉,不想耀哉大人死掉。
所以她又一次欺騙自己。
把鬼和人放在同一條線上,不停地衡量他們,最後選擇緘默……
無神的雙眸空茫無一物,臉龐卻仍舊貌美,冷漠的麵具不再,眉目間盛滿了令人感到悲傷的哀慟。
杏壽郎垂眸看著眼眶微紅卻忍著不掉眼淚的月,赤紅的雙瞳微顫。
垂在身側的寬厚手掌抬起,想要做些什麼,但卻猶豫著,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第一次有女孩子在他麵前哭泣……
他的母親是個堅強的女性,即使流淚也並不脆弱,可是……月不一樣。
冷漠,但,實力很強,內心潛藏著不易察覺的溫柔和傷痕。
這樣的女孩子應該是很堅強的。